广泰公主和清河公主提议,今年重阳后宗室女冠们在京都轮番举办宴席。这本是宗室女和勋贵世家惯例,但这次宴客前,公主们会将她们所宴请的宾客名单附在请帖上。重点来了,崔家母女和镇南侯府那一支林氏任何女子的名字都不可出现在她们的宴客名单上。
不要小看这一举动。
京中勋贵人家的姻亲是如何缔结的?夫人小姐们的社交活动如何进行?宗室女冠们举行的宴会,是京都社交的重要场合。
现在,以广泰公主为首的宗室女冠明确表示不待见崔家和林家,要将她们排除在京都贵族女子的社交圈子,会有人这么不长眼,要跟公主们对着干,步崔林两家后尘?
上有所行下必效之。自昭阳公主起,宗室女冠们建立商会,财势颇大,便是宫中后妃要做生意也多仰仗她们,众世家谁又愿意与钱作对?只怕之后就连普通官宦家族的宴席也不敢去请崔林两家的女子。
这两位公主的提议,等于将渤海侯崔家、镇南侯林家两家女眷在贵族社交圈中拉黑了。
瑶光在一旁听着,不觉想到一个词,“social death”社交死亡。
一众宗室女冠听了,都在点头,有人忽然犹豫道:“这林绮……不也是林家的?为什么她在宴客名单里?”
老郡主笑道:“她,是林太妃推荐的。太妃已告知我,她九月时要斋戒,不宴客,也不出席任何宴会。”
连太妃都表态了,众人再无异议。
广泰公主招手叫坐在老郡主身旁的瑶光,“孩子,你过来。”
瑶光硬着头皮过去,跪坐在广泰公主身边,广泰公主瞧了她一眼,“今日姑姑们并不是为你一人撑腰。”她昂首道:“而是我宗室女冠的尊严荣耀不容践踏!来,我们一起饮了这杯酒!”
众女冠们举杯,齐声道“吾辈尊荣不容践踏!”
场面还有点燃。
瑶光头皮发麻。这群公主郡主最年轻的也四十多岁了,事业心真强。
宴会进行到后期,常悦带着美少年们来表演。
歌舞升平中,广泰公主醉眼朦胧,拉过瑶光的手说,“你心中很不以为然吧?觉得我们一把年纪还与人争强斗胜?”
瑶光赶紧想否认三连,广泰公主抬了下手,笑道,“你不懂。这世间的女子,即使贵为公主,也一步不能后退。你一退,就会有人群起而攻之,将本属于你的也抢走。女子行事,当与男子无异,行诡道,善机变。必要时,什么信义,什么德行,都没有自身安危荣辱重要。”
瑶光默然。在这个世道,确实如此。其实,即使在9012不也一样么?退?别说退了,就是你想岁月静好,都有人会理直气壮叫你回家生孩子去。这一退,再想回来,就难了。
“瑶光受教。”她正襟危坐,恭恭敬敬给广泰公主、清河公主、老郡主分别施了一礼。
广泰公主、老郡主只是一笑,清河公主却起身将瑶光扶起来。她先向阶下那些翩翩起舞的美少年们瞧了一眼,又笑着打量瑶光,“我听姑母说,你想要的是‘一朵真花’?怎么,这些少年你都视若粪土么?那你为什么又为其中一人画像?姑母可是老大不高兴呢!说你只为她画了一幅画,却为那少年画了三幅。”
瑶光朝老郡主飞快看一眼,只见她正乐呵呵听两个美少年讲笑话呢,轻声回答清河公主道:“姑姑,这些少年都非人间凡品,只是,并非我心中所求。”她招手叫常悦,“夫人为何不将画像取来请公主们欣赏?”
常悦忙命人取来一卷画轴。
两个少年将画轴展开,只见一位美人侧卧在茶坪上,面对庭院,后背对着众人,身后闲置一面团扇,不远处有一只香炉,香烟袅袅。
清河公主静静看了会儿画,转过头看看瑶光,“妙极。”
清河公主静静看了会儿话对瑶光说:“意境这两个字,最是难以描画。你这个年纪,能画成这样,很是不易。”
瑶光微笑施礼,“姑姑谬赞。”
清河公主挥一下手,叫常悦,“这画中的人,现在可在此处?”她向阶下歌舞的美少年群中扫视一眼,“为何不令他来歌舞娱宾?”
常悦忙躬身道:“公主见谅,小人这就叫他准备歌舞,请公主移步去莲花阁。”
清河公主冷哼一声,“为何不叫他直接出来?”
常悦额角冒汗,“公主恕罪。并非小人故弄玄虚,只是……只是这人不久前得罪了浔阳郡主,故此小人家主有命,令他不得进入水阁服侍。”
清河公主笑了,广袖轻挥,“好吧,我今日心情很好,倒要看看你和你家家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说着瞥了瑶光一眼,“你也跟来吧。”她又叫常悦,“前面带路。”又对几位宗室女冠道:“诸位不想去看看这画中的美人究竟长什么样子么?都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