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质暧昧(4)
伴随着哗哗的水声,孟芜站在狭窄的厨房里刷洗着碗筷,老旧的水龙头有些锈蚀,高处的碗柜上也有几处漆皮剥落。
孟芜常常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一种割裂感:
白□□着靓丽的端坐在气派非凡的写字楼里,为动辄几百万几千万的项目奔波,而到了夜晚,不论是回到自己鸽子窝一样的小公寓,还是回到近郊的家里,她就像夜里12点褪去了魔法的灰姑娘,又要回到壁炉前收拾煤灰。
“不甘心呐!”
她轻呼出声,甩了甩沾满油水的洗碗棉,打开水龙头把碟子上的泡沫冲洗干净,顺便把自己脑子里的思维尘埃一起冲走,然后换上鞋子下楼倒垃圾。
孟芜妈妈住的房子还是当年单位分配的,建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小区面积不大,七八栋楼房,楼宇间夹着一个小花园。
说是花园,其实就是一片空地,周围种上了几棵树,中间摆着几条长凳,现在天气还不太暖和,所以没什么人。
小区里的大垃圾桶就在这小公园边上,孟芜提着一大袋子垃圾,远远的看见院子里似乎有人正站在一棵柏树后面,还有一个红色的小亮点悬浮空中。
看来有人在那里抽烟,孟芜没怎么在意,她把垃圾扔完了就转身要走。
“嗯,行啊。”
孟芜认出了这声音,是姐夫高善冲,应该是在打电话。
“喜欢就买呗!”语气里透着一丝宠溺。
而后他又笑了起来,声音里揉进了挑逗的意味,“呵呵,你才知道我好啊!怎么奖励我?嗯?说说看。”
孟芜脚步一滞,她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的就躲到了垃圾桶旁的大树后面,尽管天色已晚,小区里也没有路灯,四下黑黢黢的一片,她还是忍不住探出头去张望,当然,她目之所及仍旧是一个模糊的身影,连轮廓都要融化在黑夜里。
就在孟芜陷入混乱之际,高善冲的电话却似乎打完了,脚步声一点点靠近,直到高善冲快要走近自己时,她才回过神来,然而她已经来不及离开了。
“姐夫!”
她索性跨出树影,仍旧像往常一样的叫了他一声。
这声招呼好像吓了对方一跳,高善冲嘴里叼着的烟掉到了地上。
“哦,哦,小芜。”高善冲似乎才感到寒冷,抬手立起外套的领子,像是想躲进洞穴的困兽。
孟芜假装什么也没听到,笑着对他说:“我刚下来倒垃圾,快上楼吧,外面冷。”
高善冲似乎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然而光线太暗,什么也看不清。
两人一前一后的就进了楼道。
之后姐夫他们就没再多待,和孟妈妈聊了聊家常就带着豆豆回了自己家。
孟芜送走姐姐,抬头看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就也赶着末班车回了自己市中心的鸽子窝。
这天夜里孟芜辗转反侧,在一片漆黑中直勾勾的瞪着天花板,最后索性坐起身,把地上的二哈踹醒,“狗狗,咱聊聊天?”
顺带一提,‘狗狗’就是孟芜家哈士奇的名字,简单粗暴,几乎就等于没有名字。
无辜被殃及的狗狗半睡半醒,不情愿的支起前肢,算是坐了起来。
孟芜干脆把窗帘拉开,把朦胧黯淡的月色迎进卧室,她是租客,东西不多,卧室里家具就只有这张单人床和一个五斗柜,四壁空空,在黑暗中像是一个铁盒子。
孟芜也坐到了窗前的地上,紧紧挨着狗狗,一人一狗肩并肩的坐在窗前月色里,孟芜莫名的觉得有点滑稽喜感,自己看着背后的影子就笑了出来,笑声一飘走,就又觉得有点儿寂寞。
“狗狗,”孟芜揽过哈士奇肥厚的脖子,“你说,我是不是太敏感?事情不一定是我想的那样,对不对?”
可狗狗却不是个好听众,它现在困得不行,眼睛眯眯着,头也耷拉下来,孟芜像白天那样理它脖子下面的毛,它只是侧过头,看了主人一眼,就又别过脸去了。
孟芜仍旧一下一下的捋着狗狗宽宽的背,有些迷茫的望向城市里的月亮,“高善冲给谁打电话?姐姐今天不太高兴,是因为这个吗?她知道了?她是知道了不捅破,还是压根就蒙在里?……”
一连串的问号冒了出来,而回应她的只有狗狗发出的咕噜声。
孟芜又转过头,手轻搓着狗狗的大脸,把额头抵在了它头上,“你说话嘛!我一个人多没意思,说几句,来!”
狗狗的皮毛又厚实又柔软,孟芜感觉一阵温暖从额头传来,一直流进有些疲惫的心里。
“妈,姐,我们家的女人都倒霉。”
这是孟芜和狗狗聊天后得出的唯一一个结论。
“可我不会这么倒霉,我不一样。”孟芜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