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赎(359)
第一一五章 梁婉容雠愤讨债
窗外,传来黄雀飞檐绕梁发出的扑扑楞楞声。我蓦然睡醒,盯着天花板上条条雕纹,像莫愁湖面上的水波曲曲折折,望见窗外折射进刺目耀眼的光芒,闻见飘来的海棠若有若无的幽香。空气闷热,全身黏湿,我手拿描画湘兰平溪流水的湘妃竹泥金面扇儿,好整以暇地扇风。现在,是我回到香墅岭的第二个早上,一切像在梦里。我发现身旁空空荡荡,这才意识到,上官黎又彻夜未归。
我缓缓下了床,洗漱,梳头,画妆,找了一件米黄色纯棉衫套在上身,下面是条喇叭裤。不知何故,我的脑海里浮现一个人。他就是斜阳谷深处的老渔夫。我心里强烈惦念,我想应该去看望他。一切准备妥当。我走出房门,在楼门外一道影壁前徘徊。不远处,藕香榭后苑里,传来一群少女清铃般的欢笑声。她们是沙棘花和秦嗣嗣、姒丹翚等女工,全都衣着艳美,坐在牡丹亭里摆棋耍牌。我无心惊扰她们,遛着小弯,绕道而行。谁料,刚刚走出几步,被姒丹翚一双伶俐的锐目发现了。
我尚未走上回廊,姒丹翚已跑步前来。旦见:一身墨绿色上襦下裙式套装,给人以清纯与活力无限的美感。前中拉链的装饰时髦干练。裙身褶皱像可爱的花苞状,衬出迷人纤长的腿型。俏皮又百搭的拼接连襦裙,让她微显消瘦。两条胳膊上,各戴有一只赤金嵌银手镯。一只无名指上,戴着圆珠簇花串锦丝线戒指。头发梳了两条马尾辫,在辫梢系了一个蝴蝶结。而她额前原先浓密的头发,也剪碎成刘海,仿佛换了一个人。
我刚要开口说话,姒丹翚嫣然一声灿笑。我问:“妹妹为何失声发笑?”姒丹翚回道:“想必姐姐有神密事情,像躲着魂儿一样躲人。”我嗤声笑了笑,不屑地说:“我总逃不过你的锐眼。嗯,姐有事。”说完,准备前往毓秀楼,给公婆打个招呼。姒丹翚拦了拦我,神秘兮兮地说:“淑茵姐你等等,昨个晚上,你猜我发现了什么?”姒丹翚妙目微睁,四下探了一眼,像有防备之心。“发现了什么?”我陡然紧神,目光闪射出一道惶惑的精光。姒丹翚拢起手掌,贴近我耳畔,道:“昨晚,上官嫦带着范黟辰来山庄了。”我问:“范黟辰是谁?”姒丹翚带着诡谲的笑容,用一种甘蔗汁般的甜美声音,说:“听说,是湖畔灌木丛里看护林带的男孩。”我一听,愀然作色,一种莫名纠结的怅惘袭满内心。我登时想起嵬美多情的少年男孩哈男,想起他与上官嫦缠绵悱恻的爱情,还有鲜血淋漓的悲惨结局,不禁心有余悸。我淡淡笑道:“嗯!谢谢你告诉我。”说完,便来到了毓秀楼。走入客厅,梁婉容正坐在沙发上,伸着脚指,拿一个锡罐,挖出一点油脂,擦在脚背一块胼皮处。我问:“妈,你的脚怎么了?”梁婉容不抬眼地笑道:“脚上生了胼皮,痒得怪难受,我润一点乌梅膏。这膏是用旱獭油和猪胰子加上寺院献上的印度香料混合而成,效果挺好。”一旁,萧老太太给笼中画眉添了一点水,声音颤巍巍地问我:“孙媳啊,昨天又没见着黎儿,你知道他走哪了?”我望着她,有些茫然发呆,也有些哭笑不得。事实上,对于上官黎来无影去无踪的生活习性,从结婚后我就发现了。那个不拘形骸的浪子,常常像个幽灵出入山庄。我怕说话不当,会让萧老太太伤心,也怕她贬低我是个揉不起面团的赖媳妇。所以只能应着头皮,说了谎话:“奶奶,上官黎在呢。昨晚回来晚些,早上出的门。”萧老太太娴逸地点点头,道:“最近上官嫦总不在家,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事。奶奶老了,想让你们多陪伴一会儿。”我听后,心里越加愧疚,扶她到沙发上刚想坐下,上官黎进来了。萧老太太睁眸“咦”了一声,嗔怪问:“好孙儿,你不是出门去了,怎么回来了?”上官黎伫立桌边,拿起一杯茶呷了两口,信口道:“奶奶,谁说我出门了?”上官黎望望我,我已是心神摇荡,两颊通红,羞忿地无地自容。我恨不能像只老鼠一样,找个地洞钻进去。萧老太太一惯明察秋毫,笑道:“想必淑茵又骗我了,我的孙儿明明不承认吗?”梁婉容涂抹完乌梅膏,脚上穿好银色丝袜,用梳子梳了梳头发。然后拿着镜奁往脸上照,把眉毛往更深、更黑地描了描。我以为她只是随便几个动作,谁想,她站起身,从衣架上拿起一件旗袍——绣凤凰琵琶襟鲛绡轻绸纱旗袍(是我回承德前她特别订制的服装),笑道:“我出门一趟。”上官黎问:“妈,你要去哪儿?”梁婉容犹豫地想了想,回道:“找醉春要债。”上官黎一听,顿时大发雷霆:“妈,你怎么可以去找她?难到我的遭遇还不足以使你划清同她的界线吗?”萧老太太笑道:“什么界线?孙儿,你应该支持你母亲。”上官黎道:“奶奶,你根本不知道其中原故。嗨,你别过问了。”梁婉容咽了咽喉咙,略感尴尬,半天回道:“听说她要去杭州发展,她手上还有我的一笔钱。”上官黎脸色泛青,嘴唇打颤,道:“一笔钱?有多少?”梁婉容回道:“两万元高利贷。”说着,开始不仅不慢地穿旗袍,她丰腴的肌肉透显肥大的油脂块,戴着的白色乳罩将两肋紧紧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