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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罪赎(429)

作者: 醉蓊 阅读记录

前后奔波两日,最后,经与镇领导协商决定,由上官仁做主将张蔡头的尸体下葬,至于产生的丧葬费、棺材费、立碑等费用,由镇民政局承担。

这日晚上,众人齐坐毓秀楼里,一面为张蔡头扼腕叹惜,一面扯出话题,为我打抱不平。只听雪姨慢条斯理地说:“张蔡头是个外人,死不足惜,做口棺材就埋葬了。但淑茵是咋自家人,如今抱着孩子回娘家,一住就是一个月,让外人知道,岂不怨怼上官家薄待了淑茵。”上官嫦蜷坐沙发里,说道:“我建议哥明天就接回淑茵嫂嫂,别让淑茵嫂嫂等着急了。”上官仁弹了弹烟蒂上最后一截烟灰,斥骂上官黎:“淑茵一走就是一个月,你的良心不怕受谴责吗?她可是你的媳妇,给你传宗接代的。”梁婉容给上官嫦脸上贴了张面膜,也絮叨着:“灵童虽说有病,但不能一杆子打死一家人吧。你看淑茵,吃、穿、用、行,哪处不入流,哪处不周慎细致?黎儿,你听妈说,不如接受灵童,明年春天带到北京,做手术治疗,万一还不行,咱们另做计较也不迟。”上官黎阴郁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他在茶杯里倒上碧螺春茶,在唇边呷了一口。上官嫦又道:“昨天我给嫂嫂通电话了,嫂嫂说正想回杭州,既然如此,哥就别迟疑了,快去接回来。”萧老太太躺在山形紫檀木嵌云母石的罗汉榻上,眯着双眼,闭目养神。狮子狗在小杌子上跳上跳下。雪姨问上官仁:“姐夫,北京的医院联系好了?”上官仁一听,坦率地回道:“联系好了,是北京协和医院。”雪姨笑道:“倘若给灵童做手术来了北京,就住我家。我家离医院近,也好照料灵童。”上官黎从烟匣里抽出一支香烟,“哧”的一声点燃,街在嘴里猛吸两口。梁婉容从衣架上取下一条桑蚕丝织凤梨色长巾,裹在一段修长白皙的脖颈上,问雪姨:“这条围巾假如是款绿色,将妙不可言。”雪姨笑道:“你若真喜欢这款绸巾,我就给你再买一条绿色的,你看呢?”梁婉容一听,脱了蕾丝裳,穿上一件槟榔色长袖针织衫,再将长巾搭在脖颈上,道:“是不是这么搭配会好些?”上官嫦一望,掩嘴一笑:“你还当十八岁的姑娘呢,这么搭配又花哨、又显老。”梁婉容便只得作罢,将长巾挂在衣架上。上官仁将烟蒂入在烟灰缸里,对上官黎说:“就这么决定了,明天赶紧上承德接回淑茵姐妹。”说完,进了灵檀斋。梁婉容让阙美捧来一个食萝,说:“大家用点夜宵,一个下午人心惶惶,晚饭也没吃好。”

梁婉容说完,雪姨已拿起一个炸撒子,轻咬一口。上官黎则拿起一块酥粉花糕。皓月临空,清风徐徐,一只夜莺在窗外一声高一声低的清啼。房中充溢着园中花香之味,阵阵沁人心脾。众人围坐客厅中,品尝夜宵之余,闲聊漫叙,不一细述。

第一三九章 鲍臻芳巧旋寅钏

我静坐在炕沿,一面裹紧上官灵童身上的襁褓,一面毫无主张地念道:“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芭蕉叶上雨难留,芍药梢头风欲收。痴梦无人肯搔头,悲欢离合一朝时。”一个月过去了,昨晚,接到上官家的电话,他们答应两日内接我们回芙蓉镇。娘攥着葆君如瀑的黑发,悉心梳一个麻花辫。炕上,搁着葆君将要穿的一件烟罗粉袖蕾丝裳。娘说:“一会儿进村长家坐坐,之后,到徐大娘家看看,上官黎马上来接你们,走之前窜窜乡亲家。”

葆君梳好头发,将勒住头发的猴皮筋松了松,露出白玉无暇的皓腕。她裙裾微动,像湖水泛起涟漪。她秀丽婉约,曲眉丰颊,嫩脸匀红,直是个颇有姿色的美人。

午时阳光灼热,照在人脸面上酥痒痒的,像有蚊蚋的触角在抖动。我抱着上官灵童随在葆君身后走向村长家。一条泥石羼杂的洼地,迤逦地沿伸出去,路两旁全是没膝深的野蒿子。未等走近村长家,传来高亢的狗吠声,愣神间,一条大狼犬横踞屋篱边。葆君一惊,挡在我和灵童身前,正与狗一番博峙,玲珑一闪身从屋里跑出来。“爸爸,”扭头唤了声,村长跨出门槛:“茵茵、葆君快请进!”我们走进屋后,村长一家在吃午饭。只见一张斑驳的褪尽红漆的梨花木桌上,摆着二碟小菜:大煮干丝和卤汁咸豆腐。村长媳妇着一件雪青褊衫,两只臂膀像莲藕一样呈现通透白皙的颜色。她头上盘发髻,以黑丝纱勒护头发。望见我们姐妹登门拜访,赶忙给我们让坐。村长媳妇笑道:“他刚从镇上回来,饭吃得晚些。”村长倒上茶,玲珑则在满屋里乱跳。村长说:“村里有人承包了蔬菜大棚,我给他们在镇上跑贷款去了。”葆君酽酽地喝了一口茶,微微一润嗓,笑道:“村长真有本事,侨祖村的百姓都为此受惠呢。”村长媳妇收拾菜碟碗筷,笑道:“一直想等他回来后,探望你们呢,不想你们就来了。茵茵,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杭州?”我目光柔静地注视着,回道:“嫂嫂,上官黎两天内来乡里接我们,所以只剩余两日时间。”葆君望着村长家的土屋,只见硬木雕花床罩镂着象征盛世太平万福葫芦与莲藕图案,年代久远的黄绫腾龙帷帐高高挽起,炕上整齐平摊着一幅刺绣麟凤龟龙的黄缎锦被。村长坐于一旁,热情地询问葆君:“你在杭州的刺绣生活怎么样?想必大有收获。”葆君道:“梁夫人知人善用,投入大量资金,店铺装饰奢华,陈设完备,所以生意也好。这一年的纯利润就是十多万呢。”村长听了,深感吃惊,笑道:“既然生意兴隆,梁夫人应该不会亏待你。”葆君回道:“话虽如此,得梁夫人照应,我和姐姐生活如意。”上官灵童忽然嗷嗷啼哭,村长媳妇问:“孩子几个月了?”我幸福地回道:“四个月了!”材长媳妇掀起襁褓瞅着灵童,心里喜欢掐了掐脸蛋儿,道:“孩子真可爱,怎么哭了,是饿了吗?”我轻轻揭起宽肥的衣襟,笑道:“我想起来,早上只喂了一回奶。”说着,给灵童喂起了奶。葆君攥紧玲珑的小手,拉入怀里。玲珑四岁多点,胸前是红色肚兜,上面印有《喜鹊登枝》图案。村长媳妇笑道:“现在村里最好的玩伴,是铁柱家的金琐,俩人每天吃喝拉撒形影不离。”葆君掐了掐玲珑脸蛋儿,甜声问:“乖,你认得我是谁吗?”玲珑抬起目光露出两个酒窝,回道:“你是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