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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诸葛亮的最后八年(102)

作者: 江东阿玥 阅读记录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插嘴道,“李严这是疯了吗?”

蒋琬道,“李严不疯,他心思精明得很。”

“那丞相呢?”我道,“丞相也答应了?”

“那倒没有。”蒋琬摇头,“只是看在昔年李严也算对大汉有所功劳,又于蜀科等事上出过力,因此还是封了李严的儿子李丰做了江州都督,算是奖赏吧。”

“现在举国征战,也只有他一心往这些东西里钻。”我用了不屑的语气,“原以为他只是利欲熏心,现在看来,还蠢得很。”

蒋琬听了,看我道,“那二十板仇还没记着呢?”

我听蒋琬说起前尘旧事,哼了一句,“我这是为大汉虑,为丞相虑,不为私心。”

蒋琬听了,觉得好笑,哈哈了几句后又转而正色道,“明日我就要启程回成都面见陛下。”

“这么快?”我惊讶,不过转念一想,也是,诸葛亮上午还让他将自贬疏加急送回呢。

“丞相不在,成都的一干事务也不能没有人处理。纵使张裔作为留府长史待在相府,到底年事已高,有些事力不从心。”

蒋琬说着,看了看远处的天,仍旧阴霾笼罩。

“你便留在这里照顾丞相。”他停顿了一会,又说,“原本还不太放心,经过刚才,我倒对你有些刮目相看了。”

“你记住。”蒋琬说,“丞相安在,大汉才会安在。”

我瞧惯了他不正经的样子,此时忽然严肃,倒使我对眼前之人陌生了起来。但见他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不禁也被渲染了进去,急忙点头郑重答应道:“万死不辞。”

蒋琬见我说出这么严重的几个字,又摇头笑了。

蒋琬走时,我去送他。见他翻身上马那一刻,是有些英姿勃发的。我们道过别,他一骑绝尘,银杏树落下的几片叶都被马蹄踏了去。眼见他越骑越远,终于在光影里浓缩成了一小点,彻底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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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秋意渐浓,草木日渐焜黄起来。

某一日我站在窗前,望着远景,忽念出“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这句诗来。这是《三曹集》中曹丕的《燕歌行》,随口念起,倒是与此情此景甚为相符。

“你念的是曹丕的诗?”诸葛亮问我。

我刚点头又摇头,继而又点头,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主要怕诸葛亮听了我念曹丕的诗,心里会有不快,但一想,他既已知是曹丕的诗,应该也是读过的。

“曹丕的诗文,倒是不错。”诸葛亮点着头,居然带了几分赞许。

“你也读曹丕的诗?”我瞪大眼睛,略感惊奇,这个经常“曹贼”二字不离口的人,家国大事都操心不过来的人,居然也关注过这些诗文,还是他眼中大反派的诗文。不过,若是他不致力于国家大事上,只在隆中做个隐居村夫,想必出的诗文也如这案上的折子一样堆积如山了吧。

“魏国向来文人辈出。”诸葛亮道,“早些年,我曾爱看曹操的诗。”

“丞相最喜欢曹操哪句诗?”我忽然来了兴致,想知道诸葛亮对他最大的敌人是什么样的看法。

“我记得他曾做过一首《蒿里行》。”诸葛亮想了想,说,“全文不太记得了,只隐约记得那句‘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那时他还是十八路诸侯中的一支,也怀揣了匡世济民之愿。后来却改了初衷……可见,权欲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

诸葛亮不无感慨的说。

我听他提起“权欲”,先是想到了李严,这句话,或也有感慨李严之意。而后又想起徐州,对于曹操屠城之举,恐怕是所有徐州百姓、同样也是诸葛亮人生里的至暗时刻吧。

“你喜欢曹丕的诗?”诸葛亮转而问我。

“嗯……”我答。此时诸葛亮完全没有了朝堂之上铿镪顿挫责骂曹魏的语气,而只是以一普通人的语气在与我交流问询。

“为什么喜欢曹丕的诗?”他又问。

“曹丕的诗……很好。”我答,“或许是与他有相似的心境,相似的体会吧。”

“哦?”他有些好笑,看着我,“你与他,天南地北两个人,何来相似。”

“丞相可曾看过曹丕的《杂诗》?”我解释道:“漫漫秋夜长,烈烈北风凉。辗转不能寐,披衣起彷徨;愿飞安得翼,欲济河无梁。向风长叹息,断绝我中肠。”

“再或者,他《大墙上蒿行》中的最后两句:‘岁月逝。忽若飞。何为自苦。使我心悲。’这些,都是现世的悲凉,读着他的诗,仿佛就能亲身感受到这些悲凉,亦是我现□□会到的,便也从中感受到了他作诗时的用心与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