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心劫(139)
“嗯,没法子,如今我在这府上,可做不了主。”
“所以啊,生什么孩子,遭罪,吃力不讨好,等长大了,个顶个磨人,哼。”
展念含笑瞅她,“要不你同皇阿玛说说?”
“他就指着我给他儿子传宗接代,我生不出来,就说我泼辣善妒,是我不肯纳妾吗,是我家老八会体贴人!非要像你一样,成天对妾室捧一张笑脸,哄得那帮孩子看见你就乐,才是识大体么,我偏不要这个大体。”
展念觉得有必要为自己分辨几句,“可是,我和九爷一致认为,小孩子真的很可爱……”
静宁明艳的眉眼纠结起来,“哪里可爱,分明是可怕。”
“……”
“福晋,李公公请见。”
展念微微一愣,“快请。”
静宁悄声道:“这不是九弟的心腹太监么,我回避一下?”
“且听他说什么,约莫是朝堂之事。”
朝堂上的事,八皇子与九皇子素来是同气连枝,是以静宁连忙坐下,听他说什么。李大成行了个礼,“福晋,九爷命老奴转告,宫中有事耽搁,福晋今日不必等他用膳了。”
“何事?”
“老奴也不知。”
“李公公随行入宫,焉有不知之理?”
“福晋切莫为难老奴。”
展念皱眉,“也晴,你来说。”
也晴走上前,“奴婢听闻,和硕温恪公主新丧,皇上命九爷前往翁牛特为公主送葬,九爷拒不肯行,被罚长跪于乾清宫外。”
“和硕温恪公主?”
静宁接口道:“就是八公主,十三爷的亲妹妹,自幼养在宜妃娘娘膝下,三年前远嫁蒙古翁牛特,好端端的怎么去世了?”
“据公主殒命书所奏,公主产下双胎之后,六脉全无,牙关紧急,四肢逆冷,暴脱而薨。”
展念闻言一抖。
静宁叹了一口气,“竟是难产,方才正说生孩子遭罪,唉……可话说回来,翁牛特路途遥远,眼下都十月了,九弟这一走,定要错过孩子出生了。”
展念看向李大成,“李公公现在肯说了么?”
李大成情知瞒不住,只得据实相告,“九爷听到公主的殒命书,脸色就变了,又听皇上命他前去送丧,当场跪辞不受,皇上询问缘故,九爷却缄口不答,八爷、十爷、十四爷皆请旨愿往,皇上大怒,斥责八爷为……为……”
静宁冷笑,“不必管我,有什么话,痛快说来。”
“沽名钓誉,收买人心,实属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人人得而诛之?”静宁仍是冷笑,“还有呢?”
“皇上将八爷、十爷、十四爷轰出,命九爷跪于殿外思过,直到想通为止。”
展念闭眸一瞬,“他跪了多久?”
“已有三个时辰。”
“要烦请公公再入宫一趟了。”
“福晋只管吩咐。”
“告诉他,半个时辰后,见不到人,我入宫陪他一起跪。”
李大成神情一动,俯身应诺,匆匆离去。
不到半个时辰,胤禟果然回府,只不过,是佟保扶着回来的。胤禟显然不自在已久,甫一坐定,便将诸人统统赶出,展念迅速将温热的毛巾敷上他的双膝,轻轻替他按摩,“肿成这样,皇阿玛便会心软么?”
“并非指望他心软,我只盼自己十天半月都不能行走,逼他另择皇子交托。”胤禟止住她的手,“我没事,你当心身子。”
展念挥开他,仍揉着他膝上的淤青,神情透出薄怒,“若真是十天半月不能行走,你的腿从此也要落病了,我知你心疼我,可你怎么不知,我亦心疼你?”
胤禟抿唇不语良久,“我不止心疼,阿念,我是怕。”
“你刚听过公主的殒命书,故而草木皆兵罢了,”展念探至他膝下,入手只觉寒气森森,眉头不由又是一皱,“怎么这样冷?”
胤禟望向庭中萧疏草木,“秋已尽,冬将至。”
展念,叶落方知秋啊。
不知何故,展念竟突然想起这一句话来。数月间,她一直刻意回避着佟清婉的死,以至于这无头无尾、不知所云的一句话,她从未细想。
胤禟忽觉膝上的那双手一僵,半晌,竟微微一抖。
展念面色发白,不自觉捂住自己隆起的腹部,手中慢慢沁出冷汗。
胤禟立即要去唤人,展念连忙拽住他,摇了摇头道:“无妨,只是……想起一些旧事,有点血气上涌。”
“何事?”
“‘叶’落,方知‘秋’。”
作者有话要说:“允禟,圣祖第九子。是时,上每巡幸,辄随。四十八年三月,封贝子。十月,命往翁牛特送和硕温恪公主之丧。”
这位公主是清朝唯一记载死于难产的公主,所以说古代生孩子真的是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