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心劫(164)
“阿念。”
作者有话要说:1.“南国”,本是小时候白月送给齐恒的香料,长大后齐恒将店里的某酒命名为“南国”。
2.“赵氏男儿,皆情深意长之辈”,是齐恒,是世扬,也是莫寻。
3.我才不会告诉你们小九为什么掉湖里。
第57章 江湖多风波
六宫麻衣,满城缟素。
康熙皇帝的梓宫前,吊唁者声嘶力竭地痛哭,宛如死了亲爹亲娘,相比之下,八、九皇子及其福晋的反应,便显得格外淡漠。
胤祀只携静宁例行磕头祭奠,礼毕便起身离去。依长幼次序,展念与胤禟上前叩拜,始终在堂前跪得笔直的四皇子胤禛回头,万分悲伤的面容之下,竟也透出几分上位者的威严,“九弟,何以竟不下泪,毫无哀戚?”
胤禟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神色清冷,“四哥误会,我帕俱湿矣。”
胤禛瞥着全然干净的锦帕,“何处有泪?”
“干了。”
“全无痕迹?”
“四哥倒希望有迹可循?”
展念听出胤禟是在讥讽胤禛继位非正,心下不由好笑,余光却望见跪于另一侧首位的德妃闻言一颤,本已苍白的脸色更见苍白。德妃为四阿哥生母,亦为十四阿哥生母,康熙晚年偏重胤祯,朝野上下,皆以为老皇帝欲传位给十四阿哥。不过,四阿哥胤禛即位,德妃依然坐享太后,此番这不合时宜的一颤,倒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展念尚未想完,便见几个宫人抬了软榻而至,榻上竟是已病了数日的宜妃。扶苏搀着两鬓斑白的宜妃,缓缓走入,宜妃的一双眸已是老迈浑浊,早非展念初见时的艳丽颜色,却依旧是凛然不可侵的神情,她一直走到棺木旁方才停下,抬手轻抚,对周遭的人事皆已不闻。
堂上诸人皆跪,唯独宜妃站在棺木旁,似笑似叹,“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不见狂且。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不见狡童……”
……
“娘娘初入宫时,不得恩宠,无事便去御花园游冶弄箫,一日正吹‘山有扶苏’之曲,不巧皇上听了,从山石后转出,笑问娘娘:‘谁为子充?谁为狡童?’,娘娘也不起身,仍坐在花树柳荫之下,答道:‘谁迟迟不至,三心二意,谁便是狡童。’”
……
不见子充,不见狡童。
德妃尚且跪在堂下,宜妃此般独立,实是于礼不合,胤禛神情转冷,起身便要阻止,胤禟已先一步起身,挡在胤禛前方,不许他上前半分。
胤禛一双鹰目盯住他,“朕为君,你为臣。”
胤禟比胤禛高出半头,对峙之时,反是胤禛抬首,堂中的哭声霎时弱下,都有意无意地瞧着眼前滑稽之景。胤禛的脸色逐渐铁青,胤禟理了理衣袍,在他面前席地坐下,却并不跪拜,淡淡道:“额娘并无僭越之意,四哥见谅。”
宜妃终于抬眸,见了堂中情势,只同样淡淡地瞥了一眼胤禛,也不行礼,似是多停留片刻都不屑,扶着婢女慢慢离去。临出门时,身形却又一顿,回眸看向胤禟。
胤禟抿唇移开目光。
宜妃又看向展念。
展念对着宜妃,微微一笑。
……
“纳妾在于貌美,娶妻在于才德,如你所见,皇家瞬息风雨,嫡福晋内掌府中大小事务,外同世家诰命周旋逢源,而你,一样都做不到。”
……
不知宜妃是否与她想到了同样的往事,亦扬起一丝笑,似释然,似欣慰,慢慢对她颔首,转身行远。
祭拜已毕,展念与胤禟暂退,胤祀亦在院中,两个宫人承了新帝之令,正颐指气使地派办奉移梓宫、恭写御容等事务,胤祀只倚柱凝思,全然不理。静宁悄悄拉过展念,“九弟不是一直与十四弟通信么,十四弟何时回京?”
“早在皇阿玛病重之时,他便遣人送了信,只是,眼下的情形,恐怕那信,没到十四弟手里。”
“十四弟再不回京就来不及了!”
“隆科多为步军统领,坐镇宫城,十四弟若无先帝遗诏,无受命大臣,无兵、无权,纵是赶回,又有何用?”
“那……”静宁的眸色动荡半晌,惨然一笑,“在劫难逃。”
展念只得回以一笑,“是啊。”
胤祯自西北赶回京城时,已是雍正元年,新岁正月。
是万象更新,亦是尘埃落定。
先帝灵柩移入景山寿皇殿,胤祯直闯入殿前,目光掠过一众的王子皇孙,对上正前方的胤禛。
临走时,尚有殷殷叮嘱的父皇,归来时,龙袍加身的,却是自己的同胞兄长。先帝去世第二日,胤禛便派了亲信火速驰往甘州,夺去抚远大将军的印信,并沿途拦截,不由分说收缴了胤祯的全部奏折、朱批谕旨和家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