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心劫(178)
展念一阵恶寒,她想扳开他的手,然而那只手纹丝不动,她几乎是崩溃地用力,指甲在他的手臂抠出数道血痕,首领一掌挥开她,将她拖至屋中,撕开她的外袍,展念终于抑制不住地尖叫,看着那张凑近的脸,拼命想躲,然而对方狠狠扯住她的头发,不许她动弹半分。
胃中的翻绞更加剧烈,展念的唇边涌出血迹,首领嫌恶地咒骂一句,低下头,继续撕扯她的衣衫。
街巷中忽有铁蹄兵戈之声,首领一惊,将女子摔在地上,出门喝问,手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惶惶道神兵天降,四面围困,首领气急败坏,大叫一声,忽地转头看了看屋中的女子,抽出腰间短刀,将她提出门来。
展念的脸颊被扇得高高肿起,眼睛已有些睁不开,她被拖出屋外时,刺目的日光照得她一缩,然而明晃晃的一片景物中,她终于看见她的夫君。
刹那之间,眼泪决堤而下。
胤禟望见她时,双眸骤然血红,下意识引弓搭箭,然而看清那把抵在她颈间的短刀,动作狠狠一僵,手上和额前的青筋皆是暴起。
首领哈哈大笑,用蒙古话问那个为首的人,“你就是九王?”
对方同样用蒙古话回他,眉目森然狠戾,“想活命,放了她。”
“你们中原人惜命,可我们不怕。”首领轻轻一动,短刀已在女子的颈间划出一道血痕,“就怕,生前没有功德,死了得不到解脱。”
胤禟的手死死握住弓弦,已透出青白之色,展念想对他笑,却笑不出来。
提着她的男人逐渐卸了力,呼吸声粗重起来,展念站立不住,便慢慢滑脱,一支羽箭刹那破空,穿透男人的头颅,与之同时,胤禟下马冲到她身边,颤抖着将她抱在怀里,“阿念。”
都统武格见危局得解,端坐马上,微一挥手,肃穆以待的兵士纷纷拔刃拼杀,余下的贼众顿作鸟兽散,一时之间,小院与街巷皆是血肉横飞。
展念见胤禟要握她的手,连忙避开,微弱地开口:“见血封喉……”
穆景远给她的,正是南疆奇毒,一旦接触伤口,不出片刻便会窒息而死。她不知胤禟受伤与否,所以不敢贸然让他碰自己的手。
胤禟摊开她的手,她的指尖犹有血痕,他撕下衣袍一角,缠住她的手,“这样的剧毒,一个不慎,伤到自己怎么办?”
“那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展念的声音已带了哭腔,她死死咬着唇,满院子的人,她不允自己再有一丝狼狈。
胤禟脱下狐裘,将她温柔裹好抱起,回身对武格道:“善后诸事,便交与你了。”
武格行了一礼,“敢问主子,奴才该往何处与年将军会和?”
“游牧之人,逐水草而居,你先去冰沟堡,沿湟水往西,顺者招安,逆者剿灭,当于南川附近会师。”
“是。”
胤禟抱着展念回房,掩上门,梳理着她散乱的鬓发,“我来迟了。”
展念瑟缩在他怀中,默不作声地掉眼泪。
胤禟掏出锦帕,擦去她脸上的泪和血污,轻轻吻住她的额头,“没事了,我再也不走了。”
展念的眼泪掉得越来越密,她死死抓着他的衣襟,终于抑制不住地大哭,“胤禟,你不是人。”
胤禟听到她的控诉,哭笑不得,更加心疼地抱紧她,慢慢拍着她的背,“我错了。”
“你走的时候,还和我生气。”
“我错了。”
“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我错了。”
“你……”
“我错了。”
展念正哭得伤心,闻言却又想笑,“我,我还没说呢。”
“从今往后,我只做你的夫君。”
转眼便是十二月,门外的雪已积了厚厚一层,屋内却是火炉围绕,人声喧嚣。
云敦最后进门,只见一片烟熏火燎中,原本的圆桌不知何时换成了长桌,几个锅子正咕嘟咕嘟沸腾,旁边摆着各色酱料、牛羊肉、豆腐、白菜、豆芽……
白菜?
云敦确认了一番,满目愕然,“草原上,怎么会有此类蔬菜瓜果?”
弘暲抢答道:“因为有钱!”
穆景远哈哈大笑,“那些晋商想要边境贸易很久了,但因为战乱,没有互市,东西很难送出去,价格又高,九皇子让我开铺,同他们说,钱非常低,但是要送蔬菜和瓜果来,反正他们经常来往,附带这些东西容易,比给钱开心,两方欢喜。”
云敦还是没明白,“我们有何可卖?”
弘晸一边替弘暲盛酱料,一边解释道:“年将军到了以后,一气将贼众赶出,只聚集在西宁、青海附近,凉州内避难的百姓遂各自还家。两位巡抚仍回兰州,城中想来太平,但河州偏远,官府暂时顾不到,阿玛便遣人赴河州,帮着勘牧地,修家园,发放过冬之物,当然,这些都是跟晋商交易得来。牛羊马匹早被贼众抢走,各家余下草料无数,只能闲置,结果阿玛要买,便纷纷低价卖了,换些银子,待开春好买牛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