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心劫(182)
胤禟颔首,“正是。”
弘晸和弘暲齐齐附和,“嗯。”
“……”展念扶了扶额,“你俩能不捣乱了么?”
弘晸毫不留情地告状:“弘鼎还和当年一样,学了许久的满语,只会说,不会写,前天才来信和阿玛诉苦呢。”
弘暲点点头,“除夕之夜,阿玛却还要为他的功课头疼。”
如英眉目一横,“学不会怎么了,我也学不会。”
弘暲笑道:“是,如英姐什么都学不会,偏偏学会了蒙语……”
展念凑近胤禟的案头,粗劣的纸张上写了不少拆开的满文与外文,若在从前,她定要称之为英文字母与俄文字母,然而耳濡目染了多年,大约也知道此为拉丁字母与西里尔字母,不知怎的,正中一串满文,竟是越看越熟悉,她问:“这个,什么意思?”
“随手写的。”
展念取过他的笔,在满文的一侧写:jenian。
胤禟愕然,“你怎……”
……
镜边的满文发音为“jenian”,然而网上各翻译器都无法将其译作汉文,展念心下奇怪,反复视之,恍惚间竟像是有人唤她的名字,展念。
或许,这个词是由她的名字音译写成。
……
展念亦愕然,通过发音,以拉丁文转写满文,早已成为后世学习满文的通用之法,她曾粗浅了解一二,却不知,竟是胤禟首创其端,“你,你有没有……一面镜子?”
胤禟一顿,“为何这么问?”
展念摇了摇头,“没什么。”
如英过来招呼二人,“阿玛,姨娘,吃饭了,别管弘鼎的功课,让他自生自灭笨死算了。”
展念含笑瞪她一眼,和胤禟上桌。也晴捧了一坛土酒,给展念以外的诸人各斟一杯,最后走至如英身边,正要倒酒,色卜腾旺布却伸手制止,如英眼巴巴地望他,说了一句蒙古话。
不待展念开口,弘晸已替她翻译,“如英姐说,‘过年,想喝一杯,土酒很淡,没事的’。”
色卜腾旺布亦回了一句。
弘晸愣了,武格愣了,连胤禟亦愣了片刻,沉声道:“胡闹!”
展念扯住胤禟,“什么,他说什么?”
如英悻悻放下杯子,“他让我替孩子着想。”
“小姑奶奶!”展念差点动手,“你怀着身孕,还在大雪天出这么远门?你要气死我!”
“没事,坐车来的,没有骑马。”
“你还想骑马!”
弘暲激动得拍掌,指指弘晸又指指自己,“大舅,二舅!”
穆景远立即举杯恭喜,“九皇子和福晋,姥爷,姥姥。”
姥姥……
展念的面目一时复杂起来,不知该开心还是该悲痛。想她刚过完四十周岁,竟已是奶奶辈的人了,嗯,白驹过隙……
弘晸算了算,“约莫是明年六七月罢?”
如英点头。
弘暲问胤禟:“阿玛,我们能去吗?”
“当然不能,”如英哼了一声,“我听登徒子将军说了,那个年羹尧,仗着是皇上宠臣,把阿玛的功劳说成自己的功劳上报,如今总揽四川、云南、西藏、青海、甘肃五地军务,这样一手遮天的人物,怎么可能给你们放行?”
弘晸叹气,“其实,这一年多的平叛,还是靠岳将军屡屡出兵奇袭……”
“岳钟琪么?”如英扭头看向武格,“就是那个喜欢向阿玛请教军需调度的将军?”
武格颔首,“自从兰州南堡一战,岳将军便时常来请教主子。”
“并非请教,不过探讨一二。”胤禟淡淡开口,“此人文武兼备,进退有度,必为社稷之重臣。”
弘暲嘟囔道:“那回年羹尧来,耍了好一通威风,还敢说阿玛是阶下囚……”
如英大怒,“他说什么?”
展念连忙将她按下,“姑奶奶,坐好,坐好。”
“自掘坟墓,何须愤怒。”胤禟云淡风轻一笑,“他不了解皇帝。”
“年羹尧确实有才,却不知收敛,皇帝夸他几句就飘,”展念啧啧摇头,“可是,边陲之地,一个掌管西南、西北军政大权的重臣,和一个素有声望、深得民心的九王,走得太近,恐怕不好罢?他不赶紧撇清,还登门‘拜访’,实在是愚不可及。”
“西北平定之时,便是他功成殒命之日。”
胤禟不曾说出的是,待江山坐稳,年羹尧的下场,同样也会是他的下场,目光移向身旁的女子,心口一阵隐痛。
展念侧眸,“看我作甚?”
胤禟不答,只温柔揽过她。
色卜腾旺布和武格头次见到此种场景,下意识回避,如英也有些意想不到,“阿玛,从前是这样不加克制的么?”
弘晸早已看得习惯,“从前,确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