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心劫(59)
“对啊对啊,念姐姐就像寻哥哥的琴,”齐恒迅速领悟了莫寻的比喻,“刚听的时候,只是很平淡的琴声,可余音却久久不散,越听越觉得心中震动。”
齐恒一脸求表扬地望向莫寻,莫寻伸手,似想触他的头,然而却忽然顿在半空,无波的面容看不出情绪。齐恒见状,主动低头贴上莫寻的手,还轻轻晃了晃脑袋。
铭远看得咋舌,“这招谁教你的?”
齐恒指向庭院起舞的女子,“念姐姐说了,对付寻哥哥,只要脸皮厚就可以了,念姐姐还说,爱要大声说出来,我就是喜欢寻哥哥,”齐恒更加大胆地凑近,“想要寻哥哥抱。”
铭远绝倒。按说,过完年齐恒便要接手客栈,在外也算是少年老成的类型,偏偏在展念和莫寻面前,总是一副小孩子的情态,而且大约是近墨者黑,在展念持之以恒的“教育”下,齐恒对莫寻一日比一日得寸进尺,铭远着实不敢相信,自家公子素来拒人千里之外,竟任由一个孩子胡闹这么久。
莫寻沉默半晌,终于面无表情地伸手,齐恒开心不已,急忙扑进他怀中。
铭远的神情已不是目瞪口呆能形容,“展姑娘教的是什么歪门邪道啊!”
第21章 夜阑更秉烛
展念刚从庭院回到室内,白老夫人已上前,掸落她身上的碎雪,递给她一块温热的毛巾,“快暖一暖,年纪轻轻的,可别落了毛病。”
展念心中一热,乖巧地点头,“好,谢谢白奶奶。”
白老夫人又去掸胤禟身上的雪,胤禟小时虽有嬷嬷照顾,但那不过是完成差事的谨慎和敬畏,是以白老夫人这样亲切自然、全出关怀的动作,竟让他一时怔愣当场。
白老夫人同样递给他一块毛巾,“哥儿也别凉了。”
胤禟接过,却半晌没有动作,只是默然将毛巾攥在手中,白老夫人索性自己动手,拿过毛巾将他的手包住,一边揉搓一边絮叨:“都说富贵养人,照我说,哥儿却瘦了些,方才席间我瞧了,哥儿并没有吃多少,这样挑食可使不得,我如今是老了,从前还是个姑娘家的时候,一顿……”
胤禟渐渐回过神,掌中的暖意传至眼底,有惊人的亮色。
将近子时,众人才各自告辞。展念与胤禟回到府上,佟保已提灯在门外迎候,展念问:“我们出去这么久,你一直在这里等着?”
佟保吸了吸鼻子,“主子不喜夜行,奴才见天色暗了,想着主子该回了,便出来迎着。”
展念扮了个鬼脸,替佟保补全心声:“没想到,九爷子时才回来,好苦也!”
胤禟道:“寅时你随我进宫,先去歇息。”
“奴才不敢……”
展念循循善诱地洗脑:“你站了这么久,都感冒了,如果不好好休息,感冒就会加重,明天进宫的话,你忍不住在皇上面前咳嗽打喷嚏怎么办?或者传染给在场的皇子大臣们怎么办?”
佟保一抖。
胤禟:“下去。”
佟保这次没有反对,迅速回了一声“奴才告退”便消失。展念望向胤禟,“什么叫说话的艺术?我觉得,你周围的人那么怕你,和你这个别扭的性子有很大关系。”
“那你呢?你怎么不怕我?”
“我?”展念挺起胸脯,甚是得意地回:“因为我独一无二呀。”
若不是怀里捧着她买的一堆东西,胤禟着实想腾出手敲她的脑袋,然而望向前方提着灯,足下轻快仿佛生风的女子,又心软得说不出话,只有唇角不可抑制地上扬,透出掩饰不住的喜欢。
展念回到住处,胤禟将她的东西堆在桌上。因着展念从前过年,并没有守夜的习惯——一个人守夜还不如去睡觉,加之她在古代已规律作息数月,早不习惯从前日夜颠倒的生活模式,是以此时困倦不堪,直挺挺栽倒在床上。胤禟看得好笑,“这样困?”
展念伸出一根手指,“赌一只元宝,不,赌一只胤禟,某人此刻也一定又累又困,但他碍于面子,打死不认。”
胤禟噙笑望她,半晌,走上前,将展念轻轻推到床榻里侧,与她并肩躺下,“嗯,确实如此。”
展念微微惊讶了一下,“你睡我这儿?”
“你赢了,赌注自然归你。”
展念:“……”
胤禟低笑。
展念突发奇想,“下次我们打赌的话,赌一只展念吧!”
胤禟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
“为什么啊?”
“我输不起。”
展念心底骤然一缩,忽然没了玩笑的心思,“输不起……吗?”
“有你,世间再无可得,无你,世间再无可失。”
雪已停了,温厚的月光洒下,有浅淡的光亮。仿佛是一片缥缈的薄雾,有经年不散的婉转柔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