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心劫(73)
木制的床榻之上,展念缓缓睁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完颜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第26章 相思与君绝
展念几乎是用了全部力气,才终于勉强开口,声音又轻又哑,实在不忍卒听,“我睡了几天?”
“三天。”
展念将目光从帐顶移向身边人,不过三日的光景,他竟瘦了这样一圈,蓬头垢面的模样,想来也并不比她好多少。他双目通红地望着她,欣喜、恐惧、心疼、愧疚……若在从前,当是极令人心动的神情。
榻上的女子始终冷冷看他,轻轻勾起的唇角若有若无透着嘲弄,他慌得伸出手,轻抚她苍白的面容,“阿念。”
展念没有躲开,然而眉目间亦没有波澜,“我想要知秋。”
“知秋未必可信。”
“那么谁可信?”展念眼底透出苍凉的笑意,“是完颜月,还是你。”
胤禟握住她的手,神情已近乎乞求,“阿念,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承受这些,你,你看看我,好不好?”
“九爷尚未下令,贱妾不敢妄动……”剧烈的疼痛撕扯展念的神智,她听见自己字字宛如泣血的声音,“什么样的令,九爷也说与我听听?”
胤禟的手轻轻一颤,声音带着许多痛楚和艰难,“阿念,这个孩子,不能留。”
“那我呢,我能不能留?”展念的笑愈发讥嘲,勉力抬起手,望见腕间的海棠缠枝玉镯,一丝血自唇角滑落,“没有它,此世间,哪还有展念。”
胤禟扬声唤人,一位老者提着药箱入内,见榻上的姑娘醒转,吃惊不小,连忙放置好药箱,欲为其把脉。然而榻上的姑娘忽然伸出手,将他的药箱一倾,未上锁的小屉滑开,其中物什纷纷掉地,姑娘仿佛早有目的,只捡出其中一沓薄纸细看,老者始料未及,想伸手夺回,却又碍于九皇子,不敢有分毫造次。
马钱子、水银、益母草、三棱……
展念虽然认不全繁体字,一张张看过,也知道是药方,每一张都注明了药材的属性,“性烈”、“辛热”、“有大毒”,最末是服用后的效果,“胎三月可堕”、“止妊”……
展念将其整好放回,甚至对完颜苏勒一笑,将手腕主动伸出,“对不住,您继续。”
完颜苏勒小心地看了看胤禟,低头把脉半晌,又转头看了看胤禟。还未开口,榻上的姑娘已冷冷道:“有什么问题,直接说。”
完颜苏勒不知为何,竟觉出一种上位者的威慑,明明说话的只是个奄奄一息的弱女子,他心神一震,“姑娘的身体,仔细调养总是能好的,但,但是,恐不宜生养了。”
展念仍是没什么表情,“嗯。”
女子若不能传宗接代,一生便算是废了,完颜苏勒料不到眼前的姑娘竟无动于衷至此。房中二人皆不说话,完颜苏勒识时务地告退,迅速远离那种无端压抑的气氛。
“原来,老先生连续数夜的登门拜访,不是为了朝堂中事,而是,为了我啊。”
胤禟似想走近,“阿念……”
展念随手抓住一样东西便摔,动作已是不留情面至极,脸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的,甚至微微偏着头,宛如不解世事的孩子,“胤禟,你手上沾的,是谁的血?”
是他的骨肉,还是他的至爱。
胤禟本想再说什么,闻言脸色骤然苍白,似被淬毒的刀子直直扎入心口,踉跄后退数步,竟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展念低头,方才她随手从枕边摔下的东西,原来是他送与她的发簪。
海棠依旧敛而未开,花心的香丸却已粉碎,只余一室褪尽的残香。栖蝶亦离枝,孱弱的双翼犹在风中微微颤动,却如断线一般,再飞不回从前停驻的花间。
展念漠然移开目光,“知秋也好,完颜月也好,随便是谁,只要不是你——如果九爷还肯让我活下去的话。”
胤禟蹲下身,小心拾起四分五裂的发簪,垂眸道:“好。”
此后十数日,胤禟果然依言再不踏足往迹园,展念身边的人皆是陌生面孔,然而都极细致体贴,加之展念强烈的求生欲,谨遵医嘱,仔细调养,躺了五天终于能下地,八日后可行走,展念不敢懈怠,趁有几分力气,便绕着园子散步。四月的阳光舒适而懒散,身边的丫头摸清展念的脾性,偶尔也敢嬉笑打闹片刻,展念噙一丝极淡的笑,注视着眼前烂漫的春光与少女,恍惚之间,似也能忘却二三心事。
“姑娘,这是海棠树吗?”
展念走到小丫头身边,微微仰头凝望,“是啊,这株是蓝海棠。”
“蓝海棠?”小丫头很是惊奇,“那开花的时候,一定很漂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