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瑛(37)
葛练帮她把被子盖好,犹豫了一下还是捋顺她的头发,“没事,你继续睡。”
葛练轻声打开房门又轻轻阖上,一边向后院走去一边胡思乱想着。对于大夫人,他的确是没有感情的,可今天他突然觉着大夫人陪伴他近二十年,始终如一,他终究还是亏欠了她吧。
可是感情的事强求不来,他至始至终只爱过一人,只是那个人身处牢笼,与他隔墙相望。
葛练抬头望了望天,乌云笼罩,似有大雨将至。对于今日的早朝,葛相总有股不安的感觉。
多少年了呢?从祖辈算起,葛氏效忠皇室大概有五六十年了吧。为皇室所做的贡献,朝中无人能及,可如今却被皇上打压,被官员疏离,被百姓诟病。
一路走来,葛相的手上不可能没有沾过污秽、染过血腥,可是身在高位,他不得不这样做。多少人觊觎他的位置,多少人想看他的好戏,多少人想置他于死地,为了自保,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有时候他必须做一些选择。
只是他还是有那么点失望,对于皇室,即使他知道这是每个权势滔天的大臣必有得结局。他的确有野心,但他是效忠皇室的。祖父教育他的话似还萦绕在耳畔,“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想福泽百姓,手中必须要有权力,而权力又是把双刃剑,可带来至大的利益,也会带来致命的祸端。
东边天际露出了鱼肚般的白,葛练长长的叹了口气,走到府邸大门上了马车,向皇宫缓缓驶去。
“玉儿····”太后的声音有些虚弱。
一个还未完全脱去稚气的婢女款款走到桌边,“太后,玉儿在。”
“外面···是不是下雨了?”窗户是关着的,可太后还是向窗那边看去,好似能看到窗外的景象。
“是的,太后。”
太后忧心道:“他的腿,又该疼了吧····”
“太后,玉儿已经悄悄派人将太后做的香囊送了过去,应该会有所缓解。”玉儿安慰道。
太后轻颔首,“但愿如此。”
太后抬手,玉儿会意扶起她走向门边。轻推门扉,冷风直入,秋雨斜斜地打进屋内。太后抬首望了眼阴沉的天空,明明距离上次狩猎场见他没过多久,可她现在突然非常想见他一面,因为她的心异常地惴惴不安。
朝堂之上,众人纷纷低着头不敢言语,只因坐在高位上的皇帝眼神比往常要异常地冰冷,而身上散发出的威严之气更是震慑地众臣不敢抬头看他。
骤然,皇上挥袖将案上的奏折尽数掷在地上,声音却是淡淡,“宰相,你可知罪?”
众人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唯有宰相不紧不慢地跪下身来,“臣不知皇上这是何意。”
“诬陷公主,杀害先皇,残害皇子,贪污税款,结党营私,干涉后宫,买官鬻爵,亵渎皇权,私蓄军队····”皇上用力一拍书案,站起身乜眼道:“怎么,还要朕一条一条给你念出来吗?”
落在地上的一本本奏折和一件件证据都是从各处各地寻来的,铁证如山,瞥到白纸上刚劲的黑字,想到一个个言官是怎样对他口诛笔伐的,葛相便觉得刺眼。
令众人出人意料地是葛相竟丝毫不反驳,数罪一一认下,但只有他和皇上知道,这些证据是多年的煞费苦心换来的,拿出来了便不会有漏洞反驳。
葛相跪在地上,挺直着腰背,双目直视皇上,恳恳道:“臣斗胆问一句皇上,臣真的做错了吗?葛氏一族效忠皇室半百,成就的丰功伟绩天下皆知,臣,真的错了吗?!”
皇上看着跪在阶下的人,眼神淡漠,“功是功,过是过。你违背了王法,必须承担后果。”
闻言,葛练忽然仰天大笑,“呵,王法,好一个王法!从来只惩治想惩治的人的王法啊!”
皇上将他的疯癫看在眼里,掀起衣袍缓缓坐下,淡淡道:“来人,关入大牢。”
听到消息的时候,茶盏跌落在地,太后紧抓着玉儿的手,“你说什么?”
玉儿看了眼太后,咽了口痰后,“葛相被关入大牢了,罪也认了,只待听从发落了。”
眼神失去焦距,脸色发白,太后轻轻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太后,可要去求情?”玉儿试探道。
“哀家去求情只会坐实了后宫和朝堂相互勾结的罪名,他也定不希望哀家被牵连进来···”
“那,那怎么办?丞相要是····,后宫和朝堂都得大变,到时候太后势单力薄····”
太后打断她道:“玉儿,你去把消息告诉皇后和湘妃,让她们去求情。”
“是,太后。”说着,玉儿便匆忙地离开了长乐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