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熠说:“给你个建议。”
对方作恭听状。
“你不适合穿绿。”
侍者一愣,有些难堪,但毕竟从事服务业,应变能力了得,顺势说:“您觉得我适合什么颜色呢?还是说,我穿什么颜色都不对,不穿才最好。”
她抛了个媚眼,两手搭在颈部,就要解盘扣。
周熠正喝茶,差点呛了,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说:“你狠。”
他下意识坐得端正了些。
侍者嫣然一笑,放下手,问:“那我还适合穿绿吗?”
周熠想说:你全家都适合穿绿。
这时又响起敲门声。
周熠应了一声,推门进来的是顾远钧,他笑着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侍者为两人倒了茶离去,顾远钧打趣:“又调戏小姑娘了?”
周熠懒懒道:“被人调戏了。”
他感慨:“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一个比一个狠。”
顾远钧做了个受不了的表情,又像是忽然领悟到什么,不动声色打量起某人,惹得后者不悦:“瞅啥?”
顾远钧轻咳一声,谈起正题:“我今天一早到所里,桌上放一份解约书。”
“我让人送的。”
“马上就到期了,至于吗?”
“何天奎醒了,你想等着让他秋后算账?”
顾远钧顿了顿,问:“那你呢?”
“我自有对策。”
“什么对策?溢价退出?”
周熠笑笑:“消息都挺灵通嘛。”
顾远钧脸上没有笑意,只说:“买家是国内的?”
“都有,还在谈着。”
“如果我没猜错,可能性最大的,是那个靠收购发家的跨国钢铁巨头。”
“谁有实力是谁的。如果是他家胜出,就能实现规模效应,加入他们的全球采购系统,以后铁矿石进口价格有优势。”
“如果是他家,只会做控股股东,瑞和不仅不姓何,也不姓周,还落在外国人手里。”
周熠挑了下眉,“国家政策都放开了,不限制外资控股,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顾远钧掏出烟,“我只是没想到,连我也被你瞒住了,以为你真会接手好好改造它。”
周熠看着他,“我从来没骗过你。”
“对,你只是没说实话,没说全部。”
周熠道:“知道得太多没什么好处。”
他又问:“如果早知道,你就不帮我了?”
顾远钧愣了愣,点上烟,抽了一口,“即便是知道,也只是一个空泛的概念,没有真正开始、深入其中,就不知道从情感上能否承受。”
周熠平静道:“我当初就说了,要不要跟我赌一次。”
顾远钧当然没忘,说这句话时,他们站在大桥上,桥下是铁轨,身边的人问:“玩过猜火车吗?”
那时天地黑成一片,火车从远方行驶过来,车身与夜色融为一体,只看到一格一格亮着的车窗,由远及近,然后轰隆隆从脚下经过。地面战栗,整个人都在战栗的感觉,仍记忆犹新。
他搭乘过无数次夜间列车,红眼航班,却第一次站在黑暗中看火车,有点奇幻的感觉,仿佛那列车里并没有乘客,即便有也与自己是两个世界。
有一部电影叫《猜火车》,很有争议的片子,一群颓废青年游手好闲无恶不作,终日沉迷于毒~品寻找虚妄的快感,主角从“选择’不选择‘”到最后背弃朋友,带着钱远走高飞,“选择生活”。
他说:“我就是那种’选择生活‘的,大电视,三件套,五险一金,朝九晚五,人人羡慕,可有时候会发自内心地讨厌工作,鄙视自己。”
“……可这他妈就是生活的真相啊。”
他似有所指道:“人人都可以重新选择。”
身边那位沉默良久,这时才说:“现在就有一个机会重新选,你愿意帮我吗?”
“或者说,要不要和我一起赌一次?”
从回忆中抽离,顾远钧问:“何唯知道吗?”
周熠眼神变了变,“应该知道了吧。”
“她会很受伤。”
“那就让她恨我好了。”
顾远钧看了他一眼,问:“你知道千语辞职了吧?”
周熠嗯一声。
“年后回来没多久就辞了,住址也换了,我以为她回了老家,”顾远钧迟疑了下,“前几天在街上看见她了。”
周熠果然看过来。
“开一辆玛莎拉蒂。”
顾远钧没再说下去。
周熠拧了下眉头,说:“我最近一直没顾得上联络她。”
顾远钧感慨道:“她入局,也有我一份’功劳‘,我一直没跟你说具体过程吧,有一天半夜,她忽然打给我,问你还活着吗?说做了个梦,梦见你受了重伤。那会儿你刚好带着伤回到何家,我当时以为这是心灵感应,我以为你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