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入泮宫的事情便如此敲定了。
但洛雅之下面又提起的第二件事,简直石破天惊。
”微臣还有一事,此事罢……虽是私事,事关重大,必须呈报陛下天听。还请陛下容禀。”
皇帝听了事关重大四个字,坐直了身体,挥手示意她如实禀告。
洛雅之侧过头去,大昭殿内的南梁臣子虽然为数众多,但她找的人实在显眼。
她的视线在黑压压的人群之中逡巡片刻,一下便找到了身穿蟠龙亲王服饰,站在御阶之下、位置仅次于楚王的祁王殿下。
两人的目光隔空对视了片刻,洛雅之的朱唇勾起,神色不变,柔和的嗓音回荡在寂静肃穆的大昭殿内。
“前几日微臣畅游东明湖,意外撞见了我那不成器的族妹洛臻,相约与祁王殿下宴饮游湖。”
‘宴饮游湖’四个字传入诸位大臣耳际,顿时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东陆风气保守,对男女大防向来看守的极严。成年未婚男女私下相约,‘宴饮游湖’,在诸臣眼里,属于‘可做,但不可说‘的事情。
如今竟然被当众捅了出来。
无数道含义莫辩的视线,顿时从大昭殿御阶下方两列黑压压的人群处,齐齐往祁王身上打转。
皇帝听了,脸色也是一沉,“哦?竟有此事?”
祁王脸色沉静,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并不急于开口分辩。
隐约骚动的大昭殿内,只听洛雅之徐徐继续道,
“舍妹年少无知,行事狂悖,竟然玷污了祁王殿下清誉。微臣今后定加严加管束。此事,洛氏愿意负责。”
皇帝听了前半段,洛雅之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家妹妹身上,神色舒缓了下来。
老五和洛臻的关系牵扯不清,又不是最近才有的事,他早就知道的。
当初洛臻入祁王府随侍,还是皇帝自己下的口谕。如今不过是游个湖,反正自家老五不吃亏。
皇帝想到这里,和缓了神态,正要开口时,就听到了后半截的“洛氏愿意负责。”
怎么感觉……
有点不对味儿……
在场的众多南梁重臣也是同样的感觉,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听洛雅之继续道,
“洛氏不才,愿倾雁郡全族之力,十里重聘,百里迎亲,求娶祁王殿下,与洛氏嫡女公子臻共结连理。”
楚王顿时眉毛一挑,瞄了眼身侧的老五。
皇帝迟疑片刻,掏了掏耳朵。
御阶下的朝堂重臣们,穆相,六部尚书,御史台大夫,倒有一大半的动作同皇帝一样,情不自禁掏了掏耳朵。
人老耳鸣,听错了吧。
洛侍郎的意思,是让祁王殿下百里迎亲,重聘求娶洛氏嫡女的意思……吧。
突如其来的一阵可怕寂静之中,人人盯住了御阶下长身玉立的祁王。
皇帝的眼神也没忍住,往自家儿子身上瞄了一圈。
父子的视线隔空对上了。
祁王出列。
在场众臣的注视之中,只见祁王自御阶下站出来,对着御阶之上高坐着陷入沉默的皇帝行礼,随即转向洛雅之,从容应道,
“多谢洛侍郎美意。雁郡洛氏的十里重聘就不必了,同洛氏嫡女公子之事,只需父皇恩准,一纸婚书,儿臣愿意随她回返秣陵都。”
死一般寂静的大昭殿内,突然咳嗽之声大起。
七八位位高权重的老臣同时被自己的口水噎住,咳得死去活来。
御座之上的皇帝倒是没被口水噎住。
有了祁王的应答,他终于反应过来了,自己没听错。耳朵没聋。
大胆雁郡洛氏!
混账老五!
“荒唐!荒唐!”
皇帝连着说了几遍,气得手脚发抖,衣袖也跟着颤抖起来,伸手指着御阶下稳如泰山的祁王。
“老五,你是朕亲生的皇儿,当朝一品亲王,堂堂七尺男儿!朕允你入朝,将皇城惊风司托付给你,你,你,你可知朕对你的信重!大好男儿,正当有为之时,你居然……你居然同意跟着洛氏子入秣陵都 ……”
他终于被口水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殿内数百大臣的惶然注视之下,皇帝抛下了一句‘荒唐!此事朕绝不允!’愤然结尾。
洛雅之啧啧叹息,带着惋惜之色对祁王行礼道,“殿下,难办哪。本来都传信给雁郡本家,打算筹备起来了……”
祁王神色不动,还礼道,“无妨。继续筹备便是。”
气得皇帝当场拍龙椅发作了一通。
大臣们交头接耳。
楚王周浔看了场热闹好戏,散朝时,过来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带着惋惜神情道,“今日才知道,你当真是铁了心要同洛臻一起,居然愿意随她去秣陵都。如此深情托付,哎,哥哥没想到啊。父皇不允。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