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凝眉(11)
“父王已去请旨？”
荣连浩一惊：“这么快？我还没有告诉眉儿……”
“你很在意她？”
康思瑶笑，眉角已弯如弓月：“若是真有那么在意她，不如不娶。”
“那怎么行？”
荣连浩摇头，蹙眉看向康思瑶：“我不娶雅郡主，礼亲王怎会死心踏地的顺从于我？若是再将大事坏在兵部那里，恐怕日后的运作，就没那么容易了。”
“看来，你的在意，没有你表现出的那么多。”
凉风席卷而来，康思瑶环住双臂，“在你心中，终究是权势更为重要，我看你那妹妹，定然是个不好惹的角色，日后你家中之事，就有你心烦的了。”
荣连浩不语，半晌问：“你可知雅郡主性情如何？”
“不清楚。”
康思瑶笑了笑，“我只怕她本是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到最后，断送在你们荣王府里。”
连浩诧异，睁大双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康思瑶抬眼看他，笑意更浓：
“且不说你日后会如何待她，单凭你那妹妹，平日里的种种事迹，我人在宫中也有所耳闻，她恐怕……也是你一手调教出的人物吧？”
……
次日，艳阳高照。
连浩已早早离开家中，去朝中议事。
前院，宁静如常。
后院，正在所有人都一如往日般做着自己事的时候，有侍女匆匆跑到花园里，悄声唤道：
“你们都快着点，小姐那边等的着急了。”
院中种满花草，虽已是秋日，仍有不败鲜花盛放。
花丛中，两名侍卫扛着一架长长梯子，穿梭而过。
等在墙角之下的凝眉，早已心急如火。
远远望着侍卫们踏步而来，凝眉急的差点跳起来，口中直嚷着：“你们快点，快点，想急死我啊？”
为你凝眉第一卷缘定今生似水流年第023章戏迷（六）
“小姐，奴才们怕被少爷看到，所以……”
“他早就已经走了，哪能看得见？”
凝眉一边说，一边指挥侍卫放好梯子。
“小姐，您小心着点啊……”丫鬟在墙下仰望。
“行啦行啦！”
凝眉无所谓地摆摆手，身手利落地翻过墙面，临走之前，还不望叮嘱一句：
“谁也不许给我告密，要是给少爷知道我偷偷跑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侍卫丫鬟们连连点头称不敢，凝眉这才放心地跑了。
半年以来，每逢荣连浩外出上朝，凝眉便偷偷翻墙而出，到京城最大的戏园子里喝茶听戏。
荣王爷一向不许家中大摆戏台，凝眉虽不知原因，但规矩就是规矩，她再得荣王妃宠爱，也不会在这唱戏一事上，和荣王爷公然作对。
可她似乎是天生的戏迷，只要听得见那声音，就会感觉满足。
满足在于，那一段段戏曲，华丽而不浮夸，偌大的戏园子，整日的金鼓鸣锣，从没让人有过一丝失望。
羯鼓一声，歌喉遽发，字字清脆，声声宛转，或缓或急，忽高忽低。
其中转腔换调之处，百变不穷，觉一切歌曲腔调俱出其下，以为观止矣。
……
戏园子老板见到凝眉时，笑意满面。
“荣小姐，快快请进，楚公子可等了您好一阵子了。”
凝眉诧异回道：“今天他怎么来这么早？往日可都是我在等他。”
两人一同走入园内，老板一道引路，将凝眉引到楼上雅座。
果不其然，座上已有人在等候。
楚公子今日来的倒早。凝眉想。
前些日子他也有一次来得很早，但那次他心情异常急噪，连她都看出，他在为一件很重要的事心烦，这次……莫不是又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荣小姐。”
凝眉听到一个声音响起，扭头看去，原来是楚公子先瞧见了她。
细看一下他表情，面色平静，不见焦虑，笑意盈盈，显然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戏园子老板忙为凝眉摆好座椅。
楚罹望着凝眉，微怔道：“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坐啊！”
凝眉想了想，说道：“上次你早来，是因为心情欠佳，整场戏都拉长着一张脸，怪讨厌的。我担心你这次也是，所以先观察一下，如果和上次一样，我就换个地方坐。”
楚罹扑哧一声笑出来，摇头道：“你到是真真直接，就这么三言两语的给说出来了。放心吧，上次是我不对，往后我肯定不让你看见我拉长着脸，如何？”
“好吧！”
凝眉眨眨眼，忽而笑出来：“今天都有什么曲目？”
“刚唱完一出《思凡》。”
楚罹摇了几摇手中折扇，“你若再早些来，就能看到了，可惜已错过，只得等下次。”
话语间大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凝眉一听，顿感可惜，却转而轻笑道：“那便有劳楚公子给小妹讲解一番，那《思凡》说的是怎样的一个故事？”
楚罹也笑，他想了想，朝身旁道：“齐老板，还是你给荣小姐讲讲吧！”
齐老板一向敬重两位贵客，连忙应下，认真地给凝眉讲解道：
“荣小姐，这《思凡》原系昆曲《孽海记》中一折，讲的是那赵色空。谓有赵氏女，自孩童之时，为父母舍入尼庵。削去八千烦恼丝，做佛门弟子。及至情窦初开，始悔空门之中，不足以结善缘，并不足以证善果。于是晨钟暮鼓，转辗愁思。礼忏唪经，反增魔道。入夜来僧房寂寞，对此半明半灭之孤灯，更难消释。左盘算，右盘算，九转回肠：计惟觅一如意郎君，度少年大好之光阴，结我善缘，证我善果，且可举我善愿。正值庵中一切优婆塞优婆夷等，均有事他往，遂逃下山去。”
“这是出难得的好戏呀！”
凝眉抬眼，连声赞道：“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削发为尼本就再残忍不过，既然逃得下山，实属上天功德一件。”
楚罹和齐老板都笑，颇有一副无奈之态，但下一出好戏即将开场，三人便转了目光，直视台上。
偌大的戏台，一派群芳争春，花团锦簇，佳丽如云。
台上女子皆盛妆锦绣，珠翠绫罗，极尽华丽之姿。
丝竹声起，一列彩衣自后台鱼贯而出，翩翩起舞。
“只是短舞一曲，名角马上就出场。”齐老板在旁笑道。
楚罹含着笑回眸，望着凝眉，“下出戏你准喜欢。”
为你凝眉第一卷缘定今生似水流年第024章戏迷（七）
“是什么？”
“贵妃醉酒。”
果然，随着场内人声越发喧闹，手中茶香渐渐逸开，好戏总算是开场了。
“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
若要真富贵，除非帝王家。”
那丑角上场，一一吟道：
“今日万岁爷同娘娘前往百花亭饮宴，你我小心伺候。香烟缭绕，想必娘娘来也！”
身旁忽然没了动静，楚罹疑惑地看向凝眉。
却见她手中端着茶碗，指尖扣了茶盖，随着那戏词抑扬唱腔，一下下跟着拍子，拨着茶面浮叶，茶雾袅袅，蒸得她眼神迷蒙，如醉如痴。
戏台之上，四太监、四宫女，杨玉环同上。
那杨妃打开折扇，拿起酒杯宛转唱道：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免，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
日近黄昏时，楚罹送凝眉出了戏园子。
“你好象有心事。”
凝眉转头望他，轻声道：“虽然你在故意压抑，但我还是看得出来，你心烦。”
楚罹轻轻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我终于又听见你直来直去的跟我讲话了。”
他淡淡地笑着，见凝眉一双眼睛停在他脸上，神情异常专注，不由自主地敛了笑容，轻声问：“怎么了？我说的不对？”
凝眉摇头，叹道：“我忽然觉得你这个眼神很熟悉，很像我哥哥，遇见了不开心的事，又不想让我看出，便尽力去伪装……”
楚罹心中一动，低声问：“但你却早已看出了，是吗？”
“是，我并非特别注意，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开心究竟是真还是假。我是个经常惹出麻烦的人，他却从不觉得我是个麻烦，依然疼我如初，十几年的朝夕相处，我若是连他心情都看不出，岂不是妄费他这十几年待我的恩情。”
楚罹沉默半晌，幽幽道：
“你哥哥真幸福，在我身边，从未有过一人，像你关心他一样的关心过我。”
“一定会有，或者已经有，你却没有用心去发现。”
凝眉抬手理了理长发，坦然道：“我娘亲曾对我说，人生最难懂的两个字，就是珍惜。最易说出，最难做到。只有失去，方之悔恨。”
楚罹望她，眸中忽现黯然，轻声问：“如果有这样的一个人，与你一起长大，到最后，却要来争夺你的东西，与你为敌，我可能容他，忍他？”
凝眉沉思一刻，正色道：“我最恨别人与我争夺，如果是我，只可以让，不可以输。”
楚罹复杂地瞅着他，眼中有异样神采：“你说的对，但是我……却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凝眉一笑，柔声道：
“别说的这般气馁，再难的事，也总有解决的方法，或许我无法体谅你的难处，因为我还从来没有遇见过，不能顺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