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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武不能娶(1215)

毕竟,人死了那么多年了,撤了庙享,岂不是还要把人从皇陵里挖出来?

可宗亲前几天喊着留南陵王的封号,昨儿甚至就拉拢了几个御史,私下商议着想保孙璧的命,只贬为庶人、流放千里,这叫圣上如何忍得?

小内侍送了新折子进来,圣上压了压火气,打开一本看了。

底下重新商议了押送孙璧的章程,文英殿里讨论再三,落在了纸上。

圣上扫了两眼,拿朱笔批了,又交代韩公公道:“叫他们赶紧按这办了。”

慈心宫那儿,顾云锦在皇太后歇午觉时出了宫,回府后让抚冬备了纸墨,给蒋慕渊写信。

抚冬笑着道:“前回送去的那封,小公爷那儿可能还未收到呢,您也太心急了。”

“心急什么?我恨自个儿没长翅膀,不然早自己飞了。”顾云锦打趣了一句,说完自己也笑了。

钟嬷嬷闻言笑了一阵,又叹了声气:“京里都急着呢,听风说,陈三昨儿一早还来问了消息,说南陵城收回来这么些时日了,那些孩子怎得还没有信儿。他家虎子是回来了,其他人家都翘首盼着呢。”

盼了那么些天,军报送回来好几封,偏生与孩子下落有关的一点没有,谁能不急?

——

眼瞅着要到月中了,月亮越来越圆,只是这两日天气不好,全然躲在云层后面,只在夜半时分,露出一点点身影,又掩了去。

夜深人静时,一阵低沉的咳嗽声划破了宁静,很快又停了。

刘师爷半睁着眼睛,重重呼吸了几口。

他刚是做噩梦了,梦里又回到了那阴冷又臭气熏天的牢房里,他憋得慌,把自己憋醒了。

醒来后,干净的床板、舒适的被褥把他的思绪一下子拉了回来,他感受了一番,才有了真实感。

他脱离牢房有一阵子了,这庄子上人不多,远离城镇,是个栖身的好地方,大夫一直在给他调养身体,相较于之前半死不活的模样,他已经好转许多了。

只是咳嗽一直不停,倒也不是要紧事。

反倒是肃宁伯府的三爷,这么多天了,还是昏昏沉沉的,叫人很是担心。

程晋之的伤重,又被耽搁久了,伤口附近全是腐肉,医治时倒还不费力,后续养起来才要命,要止住溃烂,要生肌,还不能起烧。

也亏得是底子好,这么折腾还没有瘦得皮包骨头,喂药喂粥也咽得下去。

就是清醒的时候太少了,最长那次,也就醒了半刻钟。

边上人与他说话,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对侧屋子里,这会儿,程晋之倒是醒着,其实也算不上醒,只隐隐有些知觉。

四肢重得抬不起来,眼皮子也发沉,使出全身力气才只堪堪张开一条缝。

窗户闭着,外头的光透进来些许,又叫幔帐拦了一道,落在大床上,清清冷冷的。

他阖上眼,歇了会儿,又用力睁开,如此反复着,就为了把那光看得再仔细、再真切些。

第938章 司南

程晋之想,那大抵是月光吧。

他这些日子根本分不清今夕何夕,只知道月光时明时暗。

在牢房里也是如此。

身体的伤势耗费了他几乎所有的力气,迷糊的时候,他似一落叶,在水面上起起伏伏。

伤口其实并不痛,或者说,他丝毫感觉不到痛了。

只有那光线透过高高的窗户撒进来,就这么一点,照亮了他的心。

恍恍惚惚之间,他想到的全是林琬。

出征前,说埋了一坛酒等他凯旋后共饮的林琬,手指翻飞缝了只平安符给他的林琬,对着夜空凝望琼宫说要与他一道看月亮的林琬……

他没有忘,也丝毫不敢忘。

边上有人在不停跟他说话,翻来覆去的,程晋之只听到了“媳妇儿”、“媳妇儿”。

他怎么能不撑下去?

他要对得起林琬。

后来,他从牢里出来了,这儿的状况与先前全然不同,他闻到过药味,还有被褥被阳光晒得热乎乎的味道,一扫之前牢里的沉闷与腐败气息,程晋之想,他能活的、一定能活下来。

他再一次睁大了眼睛,看着那片映在被子上光。

那是林琬给他织就的明月,是他的司南,引他归途。

他一定会走回去。

厚重的云层又渐渐挡住了月亮,程晋之的力气耗了大半,再一次昏昏沉沉睡过去。

————

入夜的霞关,大风迎面而来,吹在身上,是与北方截然不同的冷意。

守关的兵士站了大半宿,甲衣上沾了浓浓一层露,北面由远及近,能看到一串火光,马蹄声渐渐明显。

长官交代过,增援这两日就会抵达,而且,蜀地很难有机会绕到背后、由北及南突袭,但兵士们丝毫不敢放松,直到看清了那扬起的大旗上的“顾”字,他们的心才落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