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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倾国(93)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事到临头强行推了我的人,竟是多年来被皇上视若己出的徐静枫。

“黄袍加身?调兵起事?”我退后一步,看着徐静枫冷笑道,“就凭镇南王与骁定将军麾下的那些个朽戈钝甲,和这几块不知猴年马月可作差使的符牌,何来两万兵马供你们随意调遣?即便你如今是代行尚书之职的兵部侍郎,又何以在没有皇上的诏谕下……”

话音未落,我顿了一下,细汗从鼻尖滑落的同时,忽然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徐静枫叹了口气,有些疲惫似的揉揉自己的额心,仿佛懒得与我这等天真之辈解释他的谋划,半晌才看着我幽幽道:

“小侯爷想到哪儿去了,骁定将军若当真还有兵权在握,也绝无可能会将向李烑复仇一事拖到今日;那厢镇南王也时刻处于监视之下,哪来的余力在这个节骨眼调兵?请个苗疆巫医给云南那些李烑的驻兵下降头吗?”

他慢慢地说着,又抄起手来气定神闲道:“我们调的,可都是李烑的兵。”

我一愣,模糊地重复道:“……皇上的兵?”

徐静枫微微颔首,继续道:“除却一支不足两千的轻骑兵乃是骁定将军心腹,我以逆贼将于今夜谋反之名命各军都督府进入戒备,这些人马也自然以为他们此行是来救皇上的;而待到他们赶入宫中营救时,皇上却早已死于非命,被我们那身手不凡的西域刺客取下了首级。”

说罢又是轻笑一声,微眯起眼睛道:

“届时皇帝已死,羽林军众定当下罪问斩,江山后继无人,两万精兵难辞其咎,你道这些贪生怕死之人是当即找出刺客与逆贼为皇上报仇,还是被早已混入他们的内奸出言挑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径直放下兵械拥了极乐侯这个幕后主使为帝?”

……

我听着听着,心便缓缓凉了个彻底。

这他娘的徐静枫,是当真要逼本侯同他一路走到黑了。

许久才终于深吸一口气,看着他那成竹在胸似的闲适表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为何要背叛皇上?”

……

原本我未曾料到有朝一日皇上被逼宫会是如此轻易的事,哪怕他现下病得神智不清,也定然有办法解决这些逆贼才是;然而背叛他的人是徐静枫,这一切便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皇上予了他这个信任的义子堪比百官之首的特权,这些年来徐静枫在这京中四处奔走,定然早就密谋好了一切,那些被他罢黜回老家的直隶武官,弹劾的朝廷忠老……

我不敢再细想下去,只咬牙看着眼前之人,没有被掩饰好的情绪轻易地被他捕捉了去,便朝我摊开手来,状似无辜般说道:

“我本就不是李烑的人,何来背叛之说?”

我冷声道:“你是镇南王的人?”

他摇摇头,忽然直视着我正色道:“我是你的人。”

……

我的人。

我蓦地便笑了。

然后一步上前紧紧地揪起他的领口,鼻尖几乎与他相抵,双眸也猩红着望进他的眼底,压抑着低声道:“徐静枫,你是我的人?那你倒是来说说看,我裴晟鸣到底是谁?是镇南王世子,还是当年的大皇子?”

徐静枫蹙起眉,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我布满青筋的手,略有些难受似的微微抬起下巴,这才轻叹道:

“不知道。”

我一滞,双手松了又紧,眼底的血丝氤氲得更浓了些:“你是将本侯当作了傻子?”

“……”

徐静枫凝视着我这副失态的模样,许久才低下了头,伸出手来覆在我仍拎着他领口的手上,平静道:“我又如何会在这个时候戏耍小侯爷?说是不知道,便是当真不知道的意思,且恐怕这当今世上,也再无人来告诉小侯爷当年的真相了。”

见我恍惚着松了手,他便退后一步理了理胸前的衣襟,这才又道:

“小侯爷既然这么问在下,想必已是知晓了身上的胎记乃是镇南王一脉的象征之事。不过……当年镇南王将世子送进京之前,确乎在其身上烙下了一个印记不假;可是那位女官在被李烑赐死之前,确乎所言非虚,会阴处有胎记的才是真正的大皇子。”

他顿了顿,盯着我道:“是说,只叹天公不作美,巧就巧在李烑的那位大皇子,也当真在近乎相同的地方有一块胎记;那天生色盲的女官将两个孩子弄混后,这被送出宫作为恭宁伯世子长大的一位究竟身世如何,恐怕也只有天晓得了。”

“……”

我听得直皱眉,想开口道一句那为何镇南王与皇上都固执地认定我才是自己的亲儿,话到嘴边,却忽然悟了过来。

不是他们二人不在意真相,而是也只能这么蒙蔽自己;毕竟若有朝一日细究出我的身世,那余下的一人便可以称得上是绝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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