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纪潼眯起眼笑了:“你真好。”
他这一身的本事,从小使在他爸他妈身上、老师身上、同学朋友身上,甚至是服务员、出租车司机身上,如今又来使在梁予辰身上。
他熟练,梁予辰却陌生。听见这三个字,许久说不出话来。
纪潼达到目的,不再搭理他,径自摸出枕下的一对耳塞悄悄塞到耳中,像等着偷食物的小老鼠一样趴在下铺,等了近十分钟后点开一段鼾声,打开单曲循环,播放器定时两小时。
静谧的屋子里就这样响起了由浅至沉的鼾声,起先收敛,而后渐渐大作。
梁予辰本科时就拿国奖、过口译二级,要论聪明,理应并不在纪潼之下。但不知为什么,他没能听出鼾声的真假,更没能睡着。
这两个小时里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却连翻身的动作也放得极轻——
反怕惊醒了下面的纪潼。
后来实在按捺不住,他探出身去沉默注视自己刚得来不久的弟弟,发现顽劣异常的纪潼正微张着嘴,睡得已然很香,呼声就从那儿发出。
他无觉可睡,似乎挺惨,但他仍想微笑。
第5章 谈过恋爱没?
接连几天纪潼故伎重施,有时闹一小时就收手,有时连放两三个钟头,视当天他烦梁予辰的情况而定。
梁予辰自认不是鹰,经不起这么熬,很快也弄了副耳塞戴上。但就这么几天也够他受的,黑眼圈掉到下巴,人也差点儿神经衰弱。
这一仗纪潼算打赢了,心情大好,干什么都蹦蹦跳跳,偶尔也会给梁予辰好脸色。但胡艾华觉出不对劲来,周四晚上特意做了鱼跟大虾,说是要给梁予辰补补。
席间她瞅着继子瘦削的脸,颇有慈母心肠地问:“你最近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晚上没睡好?”
纪潼一颗心吊起来,生怕对方跟老妈告状,毕竟他妈生他养他,知道他根本不打呼噜。
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放下碗,左手伸到桌下轻轻拽了拽梁予辰的裤子。
以往连近身都不愿意、呼吸同一方空气都觉得不爽的人,这时倒又碰得了。
其实不用这样,梁予辰也不会在长辈面前出言埋怨。这些无伤大雅的事上他很惯于隐忍,又知道顾全旁人的面子,总不会令人难堪。
不过这一拽他仍觉受用。
“还好,”他说,“就是换了新环境不太适应,最近有点失眠。”
今晚的汤是绿豆汤,冰镇过的。梁父原本喝得挺满足,听他这么说顿时皱起两道眉。
纪潼又悬起了心。
只见梁父将碗一放,勺子叮当一响:“失眠?严不严重?”
“真没事。”梁予辰说。
梁父喔喔两声,刚要端起碗来两手却又一顿,看看纪潼又看向亲儿子,“那你晚上翻身动作小一点儿,可别吵醒了潼潼。”
语气竟少有的严肃。
纪潼一听,怔住了。他以为全天下的父母都最疼子女,没想到也有例外。
他觉得惭愧,甚至不大敢看梁予辰。
谁曾想旁边的梁予辰却像没事人,淡淡笑道:“我知道,放心吧爸。”
—
5号楼楼话再大声也吵不着谁,烟囱旁的水泥墩子还能用来当桌子记笔记。
又一天午后,他从楼顶练完回来,仰躺在沙发上看书,拖鞋在地板上摆得整整齐齐。
纪潼也没出去,在卧室里跟朋友联机打游戏。
他新近迷上了一款对战游戏,玩的时候虽然知道戴着耳机,但嘴里喊叫却没停过。后来打得累了,出去想倒杯冰水喝,刚一推开门便见到梁予辰挺拔的身体嵌在沙发里,头向后仰着,脸上盖着本硬皮英文书,小腿以下全悬在扶手外。
就像在上铺睡觉时一样,这个人的个子总嫌太高。
纪潼悄无声息地溜到他跟前,原本是想看看他在读什么,可第一眼却被他脚上那双快磨破的袜子吸引了目光。
白色洗多几回变了色,棉料磨久了显得糙,寒酸。
他退开半步嫌弃地打量,家里不是开水果摊的吗,怎么就穷到这个地步了?一双袜子都舍不得扔,难道要穿到大脚拇趾伸出去、后跟露出来才能算寿终正寝?
真不明白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要上赶着来这个家,白受自己这么多冷眼。换成他,早就掀桌摔门远走高飞了,一天也待不下去。可眼前这个人就这么好端端地待着,大约实在是困了,竟还踏踏实实地歇起了午觉,也不怕自己一盆凉水将他泼醒。
背着手端详片刻,原本他想走的,没想到沙发上的人幽幽醒了过来。
梁予辰将书一揭,看到纪潼还没来得及撤退的背影:“有事?”
纪潼只得顿住脚步,故作镇定地转过身来:“昂,那什么,问问你吃不吃苹果,我顺手帮你洗一个,冰箱里存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