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谚听得笑出声来。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往他府上送礼,还送出一场缘分来。
他道:“早便听说郎君为人风趣,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贺林轩端着茶盏喝了一口,轻笑道:“这茶对了人的口味,便是好茶。这话,自然也要遇上懂得欣赏的人,才是好话。看来,我该谢大人的欣赏之意才是。”
闻言,不说何谚,便是一直绷着脸的师爷也笑了起来。
这张嘴果然厉害,不过,人也够不要脸的。
高平朝何谚看了一眼,算是肯定了大人对此人不好对付的评价。
何谚见贺林轩不着急说自己的来意,便主动道:“方才听郎君说自己是京城人士,本官也在京城混迹过,京城大族还算认得几家。却不知贺郎君是哪家的人,我可曾识得?”
贺林轩摇了摇头,道:“大人面前不敢说虚言。”
“如今南陵局势纷乱,主家虽说是因为老奴还乡,才来山水镇谋一份福祉。但说到底,不过是为家中后人安排一条退路,我不便多说,还请大人见谅。”
何谚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复。
南陵的几个家族在他脑中过了一遍,依然看不破此人出身,便笑笑道:“听说府上收容了王刘二位大人的家小,看起来,倒不像是对局势顾虑重重的人家。”
贺林轩当然听出他试探之意,没有避开这个话题,反而道:“相比起大人,我们不过略尽心意罢了,不敢居功。”
何谚怔了下,道:“郎君何出此言?”
第46章
何州牧在厅上招待客人的时候, 他的夫郎蓝氏正在接收亚龙酒和亚龙肉。
亚龙肉足有四十斤,而那酒更了不得。
半人高的酒缸, 里头有一截亚龙肉和各样药材,拆去酒封,便有酒香扑鼻而来。
蓝氏面露惊喜,“且不说药性如何,闻着味道, 这酒就不是凡品,大人有口福了。”
说着,他让人将酒封仔细盖回去,问道:“大人可有说留客人在家用饭?”
他身边的小厮上前道:“这倒未说起, 只是, 方才大人将客人请到书房去了,只留高师爷陪客说话。”
“哦?”
蓝氏面露惊讶。
小厮跟随他多年, 自然知道他的疑惑,便小声道:“大人与贺家郎君相谈甚欢,几句话就笑了三回。”
“不过,后来不知怎么忽然说起三原县前头那位王大人来。贺家郎君说咱们大人和王大人是同榜进士, 当年在京城赶考时同住在一家客栈里,交情甚笃。大人便打断了他,请他去了书房。”
蓝氏微微蹙起眉头。
夫君和那位王大人有私交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如今王家出了那样的事,这交情往小了说没什么,但若被人拿来做文章, 难免要连累夫君的仕途。
此人却一语点破,到底是何用意?
书房中,何谚和师爷也有这样的疑问。
何谚请他坐下,笑容中带着一点深意,道:“我和王大人的故旧,南陵甚少人知。郎君是从何处听说的,今日又为何对我说起这些?”
贺林轩看他戒备,摇头笑道:“大人不必紧张。”
他低叹一声,感慨道:“我不过是偶然听家中长辈说起罢了。当年大人年少高中,王大人虽年长些,但也是青年才俊,名列二甲,可谓前途不可限量。”
“听说您离京时,李老太傅还赠您一言,让您多和王大人学一学,改了身上的急脾气,万事以稳重为先。”
“没想到,世事无常。阔别经年,隐忍如王大人也被逼得做出御前斥上的事,遭了大祸。”
见二人面有哀伤,贺林轩转开话锋。
“王大人清廉公正,是个好官。但他出身寒门,与京官没什么交情,可他被问斩后,竟有三位大员为他求情,免他家人株连之罪。”
略一顿,他看向何谚道:“想必,大人为此事欠下不少人情吧。”
王家人身份特殊,李文武将他们买回来,便是因为当初祖父赏识王大人的情分。
这种事可大可小,他自然和贺林轩说明原委,后来提起何州牧,才说了自己的猜测。
如今贺林轩看何谚的神色,就知道李文武想的没错。
的确是这位何大人为之周旋,才保住了他们家人的性命。
何谚深深地看了贺林轩一眼。
他为了避嫌,将王家后人安排到山水镇的官牙后从没有和他们接触过,没想到还是被人看出端倪。
他道:“郎君既然愿意给王兄的家人安身立命之所,想必与我是友非敌。只是,你竟连老太傅给我的临别赠言都知道,却让我对你的出处越来越好奇了。”
贺林轩见他放下戒心,笑道:“不过都是乱世求存的人,何必谈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