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95)
他被自己吓出一身冷汗,发觉根本做不到想象中的云淡风轻,他想知道所有的答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对方是谁,长什么样,有什么过人之处。他像是准备偷腥的猫,胆战心惊的提防所有潜在的威胁。
一滴滚油溅到手背,郁言没知觉似的,没躲没避,而是盯着那滴透明的液体,看它怎样灼痛自己的皮肤。如果没有断呢?如果程深再骗他呢?他会不会像上次那样,接个电话就离开?离开后又去见的谁?
如果对方是和他一样的男性,或许还有一搏的可能。但那是个女人,单能传宗接代这一点就让郁言一败涂地。
郁言觉得自己快疯了。
程深说的没错:
——你会终日担惊受怕,会惶惶不安,会一刻不停的怀疑我是否还保持忠诚。
闭嘴。
郁言在心里说。
——不止这些,工作、加班、出差、饭局,只要没和你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你都会煎熬痛苦,你会质疑生活中所有的真实,从前你有多爱我,以后你就会有多不信任我。
够了,别说了。
——你看着我的时候,听我说话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判断,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会抱你,亲你,要你,用碰过别人的身体和你纠缠,你那么爱干净的人,不膈应吗?
“郁言!你在干什么?!”
身前出现了一只手,火被关上,油星还在往外飞溅,呛人的白烟从锅里窜起。
郁言被人抓着肩膀扳过去——
“我让你闭嘴!”
郁言忍无可忍的吼了一声,脸红气喘,模样凶悍非常。
对面的程深怔住了。
——这会成为我们后半辈子无法愈合的伤疤,无论你怎样沉默,怎样躲避,都不能视若无睹。
郁言蹲下去,捂住耳朵,崩溃的说:“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程深从不否认自己犯下的错,但若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不会选择回到半年前,他要回到一切都没开始之前,这辈子遇到自己,就是郁言最大的错误。
心口好闷,又沉重又压抑。程深慢慢蹲到郁言面前,想抱他又不敢,最终只是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声音都不敢太大,怕把郁言惊到。
“是我妈,”程深说:“中秋节,我妈打来问问我好不好。”
郁言从手臂间抬头,恍惚着一双朦胧的泪眼去寻找屏幕上的亮光。他费劲的聚了半天焦,才依稀辨认出手机上的字。
心弦一松,郁言踉跄的跌在地上。他太失态了,那声怒吼,满脸不受控制的泪,他恨自己这副敏感易碎的样子。
“对不起,”郁言慌张的抹掉眼泪,嘴唇颤抖,歪歪斜斜的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我……我只是,只是……”
他发觉自己并不能为刚才的行为找出一个恰如其分的理由,因此更加懊恼。
程深仿佛听见心脏碎裂的声音,郁言用那样心碎的笑脸铸就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的捅在他心坎上。
“没关系,”程深去拉郁言的手,看见那手背上被烫出的水泡,似乎自己身上相同的位置也感觉到了灼热:“是我不好,我应该告诉你的。”
郁言被程深拉起来,牵着手回到客厅,转而安置在柔软的沙发上。
程深刮他的鼻子,把医药箱摆到郁言面前,交待道:“自己找烫伤膏出来涂,我去做饭。”
郁言点头答应。
程深从茶几上抽出两张纸,轻轻碾过郁言的脸。他尽量让自己显得真诚可靠,如果能把心掏出来一辨真伪,他一定毫不犹豫。
“别胡思乱想,”纸巾擦过郁言尖俏的下巴,程深说:“我已经断了,不会再联系了。”
郁言感觉自己被看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却没有丝毫轻松。
程深按住他的后颈,贴过来,和郁言额头相抵。只要稍稍压低一点就能碰到对方的嘴唇,但谁都没有动。
程深用力吸了一口气,吻落在郁言鼻尖上:“再信我一次,郁言。”
“我不会再骗你了,请你,最后再信我一次。”
·
最后这顿饭是程深做的,虽然没有郁言心爱的麻辣鱼,但酸菜鱼也很得他心意。
郁言闻着味道,好像有了点胃口。他把手上的水泡挑破了,抹上药,晾了一会贴上创可贴。
然后他拐到厨房,先前那些翻涌的情绪已经独自收拾妥当,此时脸上漾起温和的笑。
程深正在盛盘,回头冲郁言挑一下眉:“好了?”
郁言把手展给他看。
程深正好把盘子放到郁言手上:“那就端菜,我盛饭。”
郁言需要爱护,但不需要过分的关注。他可以是程深的挚爱,但首先他必须是一个独立的男人。程深疼他,所以不想将他视作易碎的瓷器。他知道郁言忍受许多,更明白对方需要一场彻底的宣泄,今天那声怒吼是个很好的开端,但还不够。他愿意等,等待的过程就是他为这个错误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