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被紧扭着,发酸发涩,喘不上气来,倪布恬没发觉自己什么时候红了眼眶。
这个平日里总是气定神闲,给人以无声的压迫感的男人,此时微微侧着脑袋,卸下周身气场,像一个安静乖巧的小男孩。
倪布恬轻轻俯身,手指落在他的眼皮上,触到一手温热。
那淡淡的温度无声灼着她的心,她浑身的血液好像随着他的体温渐渐升腾了起来。
指尖沿着他高挺的鼻梁再向下,落在他泛白的嘴唇上,她吸了吸鼻子,下一秒,指尖猝不及防被他含住……
电流一瞬通遍全身,倪布恬呆滞地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男人睫毛轻轻抖了下。
“你醒了?”她忘记抽出自己的手指。
指尖温热烘得她眼皮发烫,顾辞年缓缓睁开了眼睛。
墨黑的眼底,空洞而茫然。
“这是哪?”
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这里是医院。”倪布恬眼睛倏忽亮了起来。
“你有没有感觉到不舒服?”
“……”顾辞年没答,慢慢抬眸看向她,眼底没丝毫情绪,“你是谁?”
“……”
倪布恬瞳孔骤然放大,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陷入到难以置信的错愕中。
“你不记得我了吗?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你还记得你昏倒之前发生的事情吗?”
倪布恬急切地追问着。
顾辞年眼皮淡淡耷下来,沉默。
倪布恬紧握着拳头,手指无措地搓来搓去,“你乖乖躺着,我去叫医生。”
她转身就要向外跑。
“等等。”
顾辞年忽然出声叫住了她。
“我似乎有些印象。”
倪布恬脚步猛顿,陀螺似的转了一圈,回到病床前,目光殷切地望着他。
顾辞年还是淡淡垂着眼睑。手指动了动,他散漫地抬起没打吊瓶的那只手,停在她面前。
倪布恬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
下一刻,手指蓦然被握紧,顾辞年抬眼,黑眸沉沉地看着她。
“我记得——”
“——你是我女朋友。”
“……”
倪布恬“噗嗤”一声笑起来,笑得眼尾泛红。
顾辞年苍白的唇角轻扯了下,狭长的眼尾蕴着点笑意。
“你是甜甜吗?”
他声音喑哑,像是在努力回忆。
倪布恬点头:“嗯。”
“那就没错了。”他好像忽而放下心来,轻咳了声,郑重其事地看着她:“我记得我女朋友的名字就叫甜甜。”
倪布恬抿了抿唇角,收起笑意,“你大概是记错了。”
她垂眸认真地看着他,“我是叫甜甜,但我不是你女朋友。”
语气遗憾,她一本正经地:“其实我是你的债主。”
“你欠了我一千亿。”
顾辞年:“……”
两人无声对视,似乎连暖风都停止。
不知是谁先弯下了眼角,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笑得春光潋滟,冰雪消融。
继而,又是一阵沉默,他们清楚地在对方眼底看到自己的影子。
满满当当,藏着眷恋。
倪布恬轻呼口气,似嗔似怨地去甩他的手,没甩开,被他更紧地握在胸前。
她气不过,朝他胸捣了一拳,“这么有力气,你这哪有点病人的样子?”
顾辞年轻舔唇角,面不改色:“这不是怕你心疼。”
倪布恬别过脸去,没忍住,笑了。
“过来。”
顾辞年拽了拽她的手指,低声道:“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没受伤。”其实手臂是有些痛,医生给看过了,淤青、擦破了点皮,擦了点药水,没什么大碍,倪布恬也懒得和他说。
“金钟罩质量很好,把我保护得很周全。”她轻声说。
顾辞年低低嗯了声,眸底映着细碎的光,依旧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暖风又发出呼呼的声音,吹得人浑身暖意融融,倪布恬不觉中放松紧绷的神经,闷疼的胸口像是被拧开了开关,终于松快了些。
心底春潮涌动,熨帖又温柔。
她被顾辞年看得脸热,又心有余悸道:“医生说你是轻微脑震荡,手臂有点肿,没什么大概。”
“幸好那衣柜刚好把我们两个卡在中间,万一,”她缓了口气,“万一真的砸到了你呢?万一砸到了……”头呢?
她不敢再说下去了。
剧组追求细节,选用的都是沉重的实木家具,也算他们幸运,恰巧被卡进那硕大的收纳空间里,如果真的砸到了身体,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倪布恬吸了吸鼻子,嗫嚅道:“你不应该冲过来的……”
看他但笑不语,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她更后怕:“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没想什么。”顾辞年清了清嗓子,唇角轻抿,收起无所谓的笑:“看到你在那里,下意识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