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世佳停住了脚步,客气地笑笑,寒暄道:“薛师弟,的确好巧。”
“裴师兄,据我所知,下回出战的便轮到丛秀峰了。我还以为在备战时期,裴师兄会有很多事忙。”薛策单刀直入,淡淡道:“你每天上下我祝融峰两三次,不会太勤了些、影响到你自己么?”
在之前的归墟之战里,他曾经和裴世佳当过同僚,还在同一顶毡帐里睡过对铺。
所以他很清楚此人的性格。即使看出了他等在这里,是有话要说,只要他不入正题,裴世佳就有本事陪着他,站在山路上,面对面一直寒暄,兜兜转转地绕圈子。
裴世佳彬彬有礼地答道:“只是给斐斐姑娘送一些东西而已。”
薛策并没有让开的意思,视线慢慢地落在了他手上的那个鼓囊囊的包袱上:“有什么东西,祝融峰没有,她不会问我要,而要你专程送上去?可否让我过目一下?”
裴世佳的面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可还没想好如何拒绝,缠在薛策背后的明光,便忽然如一道疾驰的闪电,贸然出击,裴世佳大惊,立即后退,怒道:“薛策!”
可站定了一看,才发现明光的这一下根本只是假动作,没有灌注灵力,所以不能算是犯了“严禁斗殴”的门规。
裴世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诈了。可已经晚了,他手里的包袱拿不稳,落在了地上,从绳结底下的缝隙内,滑出了几株捆好了的淡褐色的灵药。
薛策看见了,步伐顿住了,愕然万分。
这些灵药,普通弟子或许看不出是什么。可他在季天沅身边长大,自然认得,这是一种对元气大损的伤者有固本作用的草药。
“你为什么带灵药给她吃?”
半晌,薛策才抬头,盯着裴世佳,冷声问道。
……
太阳下山之前的那一会儿,山上热得跟一个蒸笼似的。果然,憋到了天黑,雨水终于冲破云层,倾盆落下,撕毁了山中闷热的囚笼。
戚斐的猫今天调皮,临下雨前,滚了一身的泥浆回来,怎么擦也有股味道。想到它平日经常上床睡觉,戚斐就打算给它用暖水洗一洗。
她在厨房里用木盆打好了一盆暖水,刚将木盆搬到地上时,忽然,外面的闪电一亮,照亮了天地,一道长长的人影,从门边被拖曳了进来,落在了她的身上。
戚斐一愣,转头一看,便见到了薛策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还站在了门口。
雨水浇得他浑身湿透。衣裳紧贴在身,高高的马尾滴着水。下颌的水珠汇聚成河,慢慢地分成了几股,在他的脖子上蜿蜒。
夏日的雨水,是清爽凉快的,就算淋湿了,也应该很是畅快。
可薛策的表情,却很是僵硬,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
戚斐被他两道目光盯得心颤,咽了口唾沫,不太确定地问:“……薛公子,怎么了吗?”
薛策大步向她走来,戚斐背后就是灶台,退无可退了,正不知所措时,她垂在一边的手,忽然被他拉了起来。他的手很大,掌心亦是滚烫的,贴着她温润细嫩的手腕。紧接着,她的袖子,就被他不由分说地捊了起来。
两道并排的,浅白色的疤痕,赫然浮现了出来。戚斐想遮都来不及。
薛策直勾勾地看着这两道疤,面色仿佛比刚才更难看了。
戚斐的心脏直打鼓。这是她去丛秀峰时,被割开手放血的留下的疤痕。丛秀峰的人让她保守住这个秘密,所以她谁也没说。薛策怎么会知道的?
薛策盯了这两道疤半晌,才看向她,表情非常复杂:“他们取过你的血,你怎么不告诉我?他们要了你多少血?”
果然是知道了。
唉,知道就知道了吧,他应该也不会出去乱说。不过,为什么他的反应这么大,表情那么难看?
戚斐就简单地说了一下前因后果:“这是我应该做的,青玉心本来就是丛秀峰的仙器,我吃了下去,这时候也必须要站出来呀……因为他们说这件事最好不要张扬,而且,你回来的时候,我也好得七七八八了,所以,我就没告诉你了。”
薛策皱眉,对她这番话置若罔闻,仿佛有些焦躁,执着追问:“他们究竟要了你多少血?”
戚斐愣了愣,答道:“两次,每次流了一个大碗左右吧……”
她一边说,一边抬头,对上了他的双目。
厨房的灯光很暗,窗外皆是茫茫雨幕。
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戚斐止住了话,清亮的双眸望着他,轻声道:“薛公子,难道说,取我的血去救人,会对我有很恶劣的影响?”
薛策的眼神复杂难辨,看着她,没有说话。
“恶劣影响,是会削减我的寿命吗?”戚斐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