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仅六尺八寸长,崔颂与戏志才需要弯腰才能进入。
或许是来得巧,屋里并没有其他病人。崔颂打量屋内摆设,发现里面的东西少得可怜,仅仅一个土炕,一张草席,一个破烂的箱子,和一把椅子而已。
一个矮小黑瘦的中年男子盘腿坐在草席中央,见到他二人,不起身也不打招呼,神态平静,好似真有几分武侠小说中的高人模样。
崔颂讲明来意,那神医摆了摆手,示意他上前,坐在旁边,也不拿案几和脉枕垫着,就要给他把脉。
把了左手把右手,神医掀开眼皮,瞅了瞅他的面色,慢悠悠地开口:“阴阳失衡、热邪内侵,最近有点上火……”
崔颂想到舌头上的一粒泡,觉得这“神医”还是挺靠谱的。
然而他今天来的目的可不是降火,因为戏志才就在旁边,他不好直说自己的怀疑,只能曲线救国,先提起自己几个月前的脑伤,再借着后遗症的名义,隐晦地询问自己的身体有没有什么问题。
神医仔细地打量着崔颂曾经受伤、但现在已经连疤痕都看不见的额头,说了一大堆医理,大意是:头伤最为复杂,虽然皮肉已经愈合,但不知道里面怎样,需得先服一剂汤药,看看效果再进行下一步治疗。
说完神医撩开土炕旁边的帘子,从一个类似狗洞的后门那儿钻了出去。
等他回来的时候,手上端了一碗黑漆漆的不明液体。
“这是第一帖药,你且喝了,十日后再来。”
神医递药的中途被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截住。
“这是什么药?”
戏志才抓住药碗的另一侧,盯着那黑漆漆、散发着驳杂草药气味的汤汁,眉峰渐渐蹙起。
神医冷下脸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既然来我这看病,就要遵守规矩,听从医嘱。若是问七问八,便请移步,出门右转到别的医舍去。”
崔颂心想这人难道是怕被他们偷去药方,所以不愿意透露药的成分?
虽然知道古代的技术人员大多敝帚自珍,但对方未免也太小心了。哪怕他们知道这剂中药的所有成分,不知道各种药的剂量也配不出药方来。要是胡乱用量,不但可能没有效果,还可能把良药变成毒药。
眼见神医好像动了真怒,用力将手往回收,似要夺回药碗,将他们赶出去。崔颂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喝了这碗药再安抚神医的情绪,哪知戏志才分毫不让,既不让神医夺回药碗,又阻着崔颂,不让他碰这碗药汁。
正当僵持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哭号。
“任神医,求你赐下神符,救救我的孩儿吧!”
这哭号声听得崔颂眉心一跳,他盯着那碗汤汁,用力洗了洗鼻翼,发现碗里飘来的不仅有草药的味道,还有一丝淡淡的焦味。
崔颂眼皮子一抽,内心被三个字符刷屏:
WTF?
第60章 恰逢其会
崔颂都已经做好喝药的打算, 谁想到竟然来这么一茬。
神符是什么鬼, 这医馆还兼职驱邪的?
再看戏志才手中那不知名的黑汁,崔颂马上有了不好的联想。
这所谓的神药,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符水吧?
戏志才似是与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脸色顿时难看了一个色度, 重重将碗搁在窗台上。
那神医倒是老神在在, 背着手走到屋外,似模似样地给妇人怀里的孩童切脉。
触摸到孩童滚烫的手, 神医的指尖一抖, 顺势抬手抓住自己干燥的胡髯, 肃容道:“此乃热邪入体, 来势汹汹,夫人需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准备后事吗?
妇人心里一慌,哭号得更加大声,苦求神医救命。
神医为难地摇头:“邪鬼凶猛,任某只能尽力一试, 剩下的, 任凭天命。”
然后, 在崔颂瞠目结舌的注视中, 神医取过戏志才搁在窗台上的药, 踱步回返, 就要将这药递送到孩童的口内。
中医讲究对症下药。哪怕是同一种病, 也要根据症状的轻重增减药剂, 哪有这样随便拿一碗就灌的,以为这是普通的凉茶吗?
崔颂终于确定这所谓的神医就是个骗子,正要阻止,有人比他更快一步,抓住神医的手。
“人命关天,你却还要在此装神弄鬼?”
戏志才及时拦下神医,冷声低喝,目光满是凌厉。
神医抖了抖灰白的长髯,挣开戏志才,退后一步:“装神弄鬼?你若是有本事,何不出手替这小儿医治?”
那妇人见神医要撂挑子,顿时急了眼,大骂戏志才多事,握拳就往他身上锤,似要与他拼命。
戏志才并不理这躁狂的妇人,伸手一推,将人推开数步,矮身查探幼童的情况。
妇人又急又怒,待要冲上前去,被一人挡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