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隐梦(155)
云渡缘闻言羽睫微颤,心下几分道不明的酸涩,背对于她,一声苦叹,几分自嘲摇头。
为了他,她的生死。
能让她舍生忘死之人,从来都不是他,从前是她的义父,如今是承国元帝,若说不曾心痛,那就当真是笑话了,只不过“情”之一事,他从来不愿强求罢了。
他月下回眸,掠过她眉眼之间的神情,怔然无言半晌。
亦水,他能让你如此拼命努力,必然是爱之甚深的了,人间多风雨,难得一心人。
“你若决心已定,那便如此吧。”
他摆了摆手,负了一肩月光,如覆霜雪,眉心仍蹙,原地伫立良久,一阵凉风袭过,方才蓦然回首。
“亦水,我若救不得你,便与你同死。”他几分凛冽在眸,显见一身肃杀,指尖发白,转身离去。
姑苏亦水目送他身影消失在门后,微微勾唇,似苦似悲,微阖眼眸。
她不会开口去劝,更无法回应他的情意,知己与爱人,二者泾渭分明,他如何决定都是他的事,她无权干涉。
她能做到的只有活下去而已,推翻一切,从头再来,拼命活下去。
伸手掬了一捧月光,她默然抿唇,缓缓攥紧。
没有人知道,对她而言,活着需要多大勇气,尽管从不愿承认,但是不可否认,她是怕的。
害怕活着,害怕面对,害怕这世上的许多事。
这辈子,两件事便是此生,一是复仇,一是活着。
自嘲一笑,她抬眸一片清明,转身而去。
这世上的人,哪个不是在努力求生,一日三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都是为了活着,自今后,她也一样,便是比旁人苦些,又能如何?
……
夜中,一盏雪白灯笼,一身文士长衫,木簪高束,风声呜咽。
山野空旷,他挑灯独立,眼前一具尸体,死状惨烈。
缓缓放下手中灯火,他拱手,一揖到底,神色肃穆悲凉。
默然哀叹,他重新拾起地上的雪白灯笼,倒退一步道:“你不会白死的,一切都是为了隐凰城,你也算是死得其所。”
非常时刻,越发不能暴露,他心下清明,只要留下一丝痕迹,便有被追踪的危险。
就算是尸首,他也不能带回,只能放在此处,等候姑苏上清派出之人寻到,带回隐凰城。
时势越发紧张,一切都已迫在眉睫,流血与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但是这局棋绝不能乱,等了这么长的时间,只差一步了。
一子将军,姑苏亦水的这步棋,就看上主想要怎么走了,照如今来看,只要紧攥住这颗棋子,那便胜券在握了。
怕只怕……只怕上主于心不忍啊,感情用事,向来是大忌。
第119章 漠国陈兵
“可寻到了消息?”姑苏亦水入房提笔,匆匆写下一封书信。
阿雀就立在下首,拱手道:“山下田间确实有一具尸体,去的人已经确认,就是宁使者无疑。”
“且……死状惨烈,像是生前被人折磨逼问过。”他不敢遗漏一丝线索,一五一十禀道。
姑苏亦水笔尖一顿,微微一叹,将书信封好,蹙眉一抹惋惜悲怜。
“终究还是难逃一死,虽早已料到有人会灭口,不想他们的动作竟如此之快。”
阿雀上前两步接过信封,眸中亦有几分惋惜,线索便这样说断就断了,如同那日锦囊一事,杀人灭口,斩草除根,到底是谁如此费尽心思接近主人呢?
“将这封印送去历城,交给云筝,穆国皇后与太子绝不可看丢,此间事了,本座即刻便会归去。”
她并不能过久滞留穆国,等着她去做的事还有很多,到了如今,她只想快些了结恩怨,此后放权散兵,藏剑江湖,再不管天下纷争。
“主人当真不去查宁弦背后之人?”阿雀踌躇片刻,拱手问道。
姑苏亦水眸中一抹冷意,抬手搁了手中玉笔,“本座不查,他们想要什么,若有本事只管来抢。”
无论背后之人是谁,想要利用她做些什么,她都不想去理会,如今她已在风口浪尖之上,任何事都不能再耽搁她的脚步,莫说他们未必能在她手上讨到好处,便是当真来了,只要不阻碍她杀该杀之人,想要借机生什么事,都随了他们去,也无不可。
阿雀只能颔首,后退一步道:“属下已经命人去查了听音寺僧人的踪迹,只是冥宫分舵在华国根基还不够深,难得动用一次,怕是还要多费些时日才能有结果。”
姑苏亦水目光变幻,垂眸勾唇,言道:“不着急,欲速则不达,莫要打草惊蛇了。”
她体内蛊王的抑制药物,也非一日能炼制成的,少不得要多待些时日。
云渡缘虽不想她插手,只当做家事处理,她却深知此事绝无和谈的可能,早晚免不得一场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