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摸象(173)
“你这个乳臭未干、富得流油、又该死地讨人喜欢的小男孩儿,你本该告诉我你必须打这个电话,因为这是一个突发情况,这样我就能心安理得地挂掉电话睡觉了。”
苏凡瑜原本做好了被批评一通的准备,没曾想对面竟意外的好说话,思忖了一下,顺着她的话头开玩笑道,“好吧,这是一个突发情况。”
似乎是被他的贫嘴打败了,过了好几秒,对面才又道,“……给你三分钟,有话快说。”
“齐卫东他忽然又看不见了。”
同一时间,房间里的齐卫东也没闲着。
“对,我这倒霉催的眼睛又莫名其妙地出问题了。”——因为实在觉得憋闷得心口疼,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再次拨通了姜一宁的电话。
“卧槽!”姜一宁大声喊道,如果可以,他是真想顺着电话线爬过去揍齐卫东一顿,“这么重要的事你刚才不说?还挂我电话?!”
“刚才,有更重要的事。”齐卫东丝毫不打算掩饰自己重色轻友的事实,坦坦荡荡道。
“……”
姜一宁并不想承认自己被好友近乎无耻的诚实打动了,但事实如此。
想起刚才他打电话来找他对质的事,他很快把先前的情绪抛之脑后,像个没写完作业就在路边游荡的高中生般吹了个口哨,道,“哟,苏凡瑜答应和好了?”
“……没有。”
“啥?!这不都解释清楚了么?他还在纠结呢?”姜一宁连翻了好几个白眼,“你都为他喝酒买醉到伤身了他还不感动?要不算了吧,兄弟,这还怎么搞?”
“我今天起床的时候还没什么的,不是因为喝多了才……哎算了,不跟你解释。”
“这不是也得是啊!你就说是,他能不信吗?”姜一宁急得直拍大腿,“我跟你说,感情的事就没那么理想化,你别顾着清高,该骗的时候就得骗啊。坦白从宽就是句屁话,不信你看看我爸。”
虽然知道姜一宁是一门心思地想帮他,但这话说得齐卫东心里不舒坦极了,“你别拿我和你爸比,就你爸那德行……”
他下意识地张口想嘲,却忽然发现自己可能并不比姜父好多少,砸吧了一下嘴,咽下了到嘴边的话,改口道,“我之前,其实骗过他一次。”
听他这么说,姜一宁心里便有了谱,猜他是失败过一次后便不愿意再做尝试了,正想劝他“失败乃成功之母”,便发现他并没有要自己回应的意思,兀自说了下去。
“那会儿,我的眼睛什么问题也没有,但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我告诉他,我看不见了。
所以刚才他来找我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完了,他肯定觉得我故技重施了。”
“狼来了的故事啊。”姜一宁听得啧啧称奇,“我认识的齐卫东可不会做这种事,你别是被下降头了吧?”
“屁,要真下也是我给他下,他犯得着给我下么。”齐卫东说完,微微一滞,然后猛地摇头,把“要不打听下哪里的降头比较灵”的念头扔到九霄云外,“你别打断,先听我说完。”
姜一宁竭力憋住了一肚子的槽,“你说。”
“我的第一反应是,他不会再相信我了。甚至哪怕我找你、找王檀给我作证,他也可能会觉得我们是串通好了要骗他的。”齐卫东揉了揉发酸的鼻子,“但没想到,他没有一点犹豫地信了。”
苏凡瑜挂了医生的电话,走到齐卫东的房间门口,本打算直接推门而入,却在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后停住了开门的手。
“阿宁,这样一个人,你让我怎么舍得骗他?”轻而易举地穿透厚厚的门板,齐卫东的声音像一支箭一般,坚定而有力地射向了他。
有了之前的经验教训,他没有草率地凭直觉下判断,小心翼翼地拆开了箭尾上绑着的竹筒,反复琢磨了一会儿,终于决定把这枚写着“舍不得”的小徽章如履薄冰地暂时别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想,他一直以为齐卫东的坦诚源自于他高傲的性格和家教,原来不是。
“康复期后的半年到一年内,病人如果表现出较为严重的焦虑和压力,那么视力问题再次出现,也不是不可能的。这和酒精没有关系。”
脑海中响起了医生的话,他在原地踟蹰半天,思绪如柳絮般纷飞。
“通常情况下,病人最有可能因为担心自己的视力无法完全恢复而产生焦虑,但齐并不像是这样的人。
当时在做康复训练的时候,他是我碰到的病人里少有的能熬得住的,不会每天都缠着我问今天能不能多摘一会儿纱布,也不会反复地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恢复正常。
我很好奇,就问他,你难道不贪心光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