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摸象(179)

若不是王檀提醒，苏凡瑜根本想不起来还有这一茬。但听王檀这么一说，他便忆起了那盆至今还摆在公司角落里、绿得发青的塑料植物。

往事浮上心头。

“当年苏子昊苏子涛那群人，一个两个的追着要收购千金，我都差点想给公司改名叫海伦了。”他撇了撇嘴，玩笑道，“谁知道几年后就变成了纳西索斯，只剩下一个变态版的回声纠缠着不放。”

“海伦的追求者可都是国王，那几个小子算什么。”咽下最后一口饭，擦了擦嘴，舒了口气，王檀满足地捧着肚子靠在了椅背上，“多谢款待，我这算不算沾了齐卫东的光？”

已经睡着了的齐卫东用他平稳的呼吸声作为回应。

“我自己一个人就不能过日子了么？”苏凡瑜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打算坐到饭桌上和王檀开会，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衣角始终被齐卫东紧紧地攥在手里，只好招呼王檀到沙发这边来。

“你一个人的时候，就差住在公司里了。”王檀走过去，没忍住拍了拍齐卫东的脑袋，“这臭小子就是命好呗。”嘴上嫌弃着，身体却诚实地捡了毛毯给他盖上。

苏凡瑜听出他的试探，也不接茬，把齐卫东的手塞进毯子里，道，“拨到公司吧。”

《火眼》的结局

王檀是踏着午夜的钟声离开的。

苏凡瑜把人送出去再回来，便发现之前还睡得很熟的齐卫东这会儿已经清醒地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了。

“是不是我们开会吵到你了，抱歉。”他下意识道。

“没有没有，我也就刚醒一会儿，”齐卫东挠挠头，打了个哈欠，又补充道，“闻不到你身上的味道，就醒了。”

苏凡瑜走到他旁边，和他相隔了一个身位的距离坐下，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齐卫东这话说得他实在没法儿往下接。

——不是因为不习惯齐卫东的依赖，而是正相反，他太习惯齐卫东的依赖了。

所以他很清楚，只要他松一点口，齐卫东就会像从前那样“绑架”他房间里的枕头，放到自己的床上，要求他用自己作为“赎金”，会他走到哪跟到哪，会听到他说今天要上班就依依不舍，会早上起床发现他不在身边就大声叫他的名字。

然后，一切都会回到如从前般“最好的时候”，甚至比那更好。毕竟，他们之间的误会已经解开，也再没有任何其他人或事盘桓在他们之间。

可他就是无法开口。

“小……星星，”像是对他故意留出的距离毫无察觉，齐卫东一歪身子，向他靠了过去，换了个话题道，“我今天没听到结局是不会睡的。”

“什么？”苏凡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火眼》原本的结局。”齐卫东有些不满地戳了戳他的腰，“你不会想装傻赖掉吧。”

苏凡瑜痒得直躲，整个人向后缩到了沙发一角。失去倚靠的齐卫东顿时脸着沙发，然后又不死心地伸出手臂试图抓住苏凡瑜。

被他海怪似的肢体动作逗得忍俊不禁，苏凡瑜清了清嗓，反手捏着他的手腕把他提溜了起来，“你别闹我就说。”

齐卫东立马乖乖坐正。

苏凡瑜见他并非一时兴起地玩闹而是当真上心了，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要给孩子的亲生父亲介绍孩子真实模样的单亲妈妈一般。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么想也没错。因为《火眼》中的一部分剧情以及叶笙最初的人设就是由齐卫东根据他们日常相处的点滴和他心目中“苏逢时”的样子设计出来的。

他说，叶昭和叶笙曾经师出同门，但因为意外，两个人断了联系，直到叶昭一朝失明下山后才在机缘巧合下再次相遇。

他说，在叶笙没有离开门派之前，掌门的千金叶文澜是无论如何都称不上门派第一美人的。

他说，虽然离开了门派，但叶笙自有他的机缘，凭着一身武学奇才的筋骨被另一个门派的高人相中，习得了独门功夫。

苏凡瑜知道他的那些脑补都是不对的，但却终究没能当着齐卫东的面纠正他，只能怀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都藏在了剧本里。

他写，年幼的叶笙不断地给山上的叶昭写信，却不知道门派的周围设有奇门遁甲，寻常信鸽根本找不到路。

他写，长大后的叶笙为了躲避仇家装扮成叶昭的女伴参加武林大会，参会的所有人都觉得叶昭是因为瞎了才会和他在一起。

他写，叶笙一直以为自己只有三脚猫的功夫是因为失去了重要的记忆，但等到那些记忆尽数恢复后他才发现，那些记忆和他的功夫并无半点关联。

“你知道，叶笙为什么会写下‘天高路远，不必相送’的纸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