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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崩殂后(165)

那世子脸色发紫,忍着怒火道:“我为厄兰朵愿牺牲一切,父王已献出最大的诚意,大越莫要得寸进尺。”

季沧亭仔细观察他的神情,见他虽有怒却无悲色,便知道此人必不可能来做这个质子,不着痕迹地笑了笑,道:“好,朕也非是专程为寻衅而来,降书献上吧。”

匈奴人们听得满腹恼火,但谁也未敢动手,乃是因季沧亭一到这里便毫不掩饰她身为武者的杀意,即便是自诩虎狼的匈奴人,也不敢轻易将脑袋送到她的面前当第一个祭品。

“降书就在此,不过,盖玺印者,当为卫氏正统嫡子。”

听到这一节,季沧亭晓得他们终于是聊到正题了,看着那些人微微躲闪的目光,道:“不必阴阳怪气,朕知晓皇孙现下正在建昌,何不让他来见见朕这个亲姑姑?”

一阵沉默,有人道:“皇孙的确在此,只不过微臣敢问一句——倘若见了皇孙,殿下当如何待之?”

季沧亭道:“你们希望朕如何待之?”

“我大越以礼法制御天下,殿下的确拥盖世武功,可一时以收拢民心,但长久以来,以女子之身凌驾四海,难堵天下人悠悠众口。”

季沧亭没有反驳,继续笑问:“那依你看?”

“依臣等而言,殿下此时已足可名留青史,待厄兰朵归顺我大越之后,不妨急流勇退,将皇位禅让于皇孙,做个镇国长公主,以周全声名,吾等岭南文儒自当为殿下歌功颂德。”

此言一出,连同匈奴这边的人亦连声附和,学着文人腔调道:“是极、是极,连年征伐,我部早已是一众老弱残兵,并非不肯归顺,乃是畏惧殿下雄师,倘若有皇孙登基为我等作保,右贤王旗下诸领主也好讨个心安。”

满堂气氛似因此转暖,片刻后,一片劝和的声音里,季沧亭有一搭没一搭地鼓起了掌。

“法子是好法子,只不过朕单知晓你们顽固古板,却不知你们还蠢钝如猪,还是半座城的猪,着实让人叹为观止。”季沧亭眼底一冷,“按你们的说法,反倒是朕成了令天下不安的源头了?”

堂中似有一阵朔风掠过,灯火摇曳间,照见众人各异面色。

“事实如此,我等不过据实以告。”

“哈。”季沧亭一起身,众人皆是一惊,随后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便见她缓步走下来,“朕乃军武出身,平生所信奉者,乃是一个‘争’字。皇位非不可商榷,只是朕既已登临九五,当为大越挑选合适的皇储,皇孙自也在朕的考虑范围之内。朕信皇孙,但不信尔等,除非让皇孙亲自在朕面前阐明所志,否则朕大可视尔等有曹魏之野心!”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直白得让那些暗怀心思的投机之辈纷纷低下头来。

“皇孙年幼,我等怎知殿下不是为取他性命以绝后患?”

季沧亭挑眉道:“你想如何?”

“请殿下屏退护卫,我等自可让皇孙到此与殿下一见。”

季沧亭带来的护卫忙道:“吾等岂可离开陛下左右!”

“一众儒生罢了,加上个匈奴质子,也不过泥猪瓦狗,无须在意。”季沧亭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当真依言屏退了左右。

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一会儿,门外有个人抱着个孩子走了进来。

他们逆着光,身影在这深夜里有些模糊,季沧亭眯起眼正待看清楚那是否当真是卫瑾,却闻身后一声大喝——

“逆贼谋刺皇孙!杀!”

刷刷无数道弓弦拉满的声音响起,季沧亭眼底一凛,一脚踢起桌案挡下迎面飞来的□□,就近把离得最近的一个贵族一把抓住挡在身前。

“都是些老套路,这么小的阵势,你们可是看轻了我季沧亭?”她大笑一声,抽过一旁伏兵的剑,随手施为,取人命只在呼吸之间。

——这是什么怪物?!

躲得远远的建昌门阀们满脸骇然,他们多方打听过季沧亭悍猛,却不想强到这个地步,这下终于晓得为何一定要请宗师级的高手出手了。

这边季沧亭已挟着人杀至门前,一眼瞥见是个满脸惊慌的假皇孙,便将人丢至人群后,从袖中取出焰火筒,借着战中被波及到的灯笼火点燃,向空中一抛。

“拦住她!”围杀者脸色惨白,他们知晓若信号一发出一切都完了。

就在此时,院墙上忽然鬼魅般飘落一个人影,他逆着月光,只闻得一声细微的剑器出鞘,捉眼一刹,已飞上半空的烟火瞬间烟消火冷。

没有人看清他的出剑,便是连季沧亭,也只来得及转身挡下一招,随后的一个错身间,剑断人殒。

一切寂静得太快,刚刚还在逃命的贵族们戛然止步,回望时已见宗师收鞘,涓滴鲜血从季沧亭心口蜿蜒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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