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看在眼里,又看了看吃得满嘴油光光的侄子,道:“瑾儿,考你一个问题,你知道为什么你姑姑和你师父没有选择从建昌举兵直接打进炀陵吗?”
卫瑾差点没噎着,道:“这个庾光叔叔教过,先帝驾崩消息传出之后,四方诸国蠢蠢欲动,倘若此时用兵于炀陵,一来伤及民心,二来所耗甚巨……”
季沧亭摇了摇头,道:“这是庾光搪塞你的言论,石梁玉一系多是权阀文臣,手下几无可用之将,更何况有我在阵中,即便不上战场,炀陵城对我而言也不过是纸糊的一般,一个月内,我便能杀尽叛逆重夺炀陵。”
卫瑾羞惭地低下头来,片刻后,试探着问道:“那……是为了我?”
季沧亭略有欣慰,道:“我在位时用兵太多,几度南征北伐,那几年是靠着匈奴等诸国赔款以养军,战事结束后,国库之亏空,冷静如谢允都要骂娘。我可以再次出现在世人眼中,也有把握在最快的时间里拿下炀陵,但我回归之后,当下所有在石梁玉手下苟且求生的朝臣官吏,都将被血洗清算。”
卫瑾脸色一白:“所以师父冒险前来炀陵,是为了我选择和石梁玉文斗?”
车停在成国公府门前,季沧亭下了车,对还在苦思的卫瑾道:“这段时间好好想想,如何完成你师父给你的考验,也想明白那个皇位于你的意义何在。”
敲打完侄子一通,季沧亭脚步轻快地踏入国公府门内,刚一绕过影壁,前庭十数个形貌昳丽的仆从分列两侧,躬身行礼,齐声道——
“恭迎主母!”
声浪打在脸上,季沧亭被这个新鲜的称呼震了震,轻咳一声,道:“众卿……诸位免礼,国公何在?”
“回主母,国公听闻主母今日休养归来,势必饥肠辘辘,正在厨下。”
季沧亭疑道:“这般时局,他人在厨下?”
仆从头低得更深:“在厨下。”
季沧亭倒是忘了,作为世家嫡系、千金贵子,乃至如今雄踞一方的权臣,成钰是会做饭的……而且这辈子就只为她学做过。当年她每年从崤关回来,成钰便会亲手做些她喜欢吃的,经年不改。
年少时是没心没肺,后来是缺乏天时地利,时隔多年,同样的情景,却好似灌了满腹陈年旧酒,别有一番滋味。
季沧亭放轻了步子小心翼翼地走到厨下,隔得老远便闻到枣花羹的甜香,贴在门口停驻了一会儿,见得一个清俊挺拔的背影,手头正熟稔地用面坯做着什么。
竹片轻划两下,折出一只虎儿酥,成钰刚放好,便看见面板边探出个脑袋,似是朝他笑了笑,下巴枕在双臂上,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十年前。
“国公爷,你老实说,当年学着下厨,是不是为了等着有朝一日跟我私奔来着?”季沧亭抬眸看着他笑道。
成钰撑在案上,俯身凝视着她,徐徐道:“你可让我,等了太久了。”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鸭~
祝大家新的一年学业顺利事业有成姻缘美满一夜暴富~
第九十二章 剑宗之道
“……狼、狈、虎, 一种虎儿酥你是故意做了三个样儿的, 是想考我先吃哪个?”
成国公府的长史领着当下御史台的蔡中丞来见成钰时, 远远地便听见堂中传来女子的轻笑声, 想来是那位徐家的新夫人。
身后的蔡中丞,也正好是现在石梁玉一系的主要喉舌,听见女子笑闹的动静, 脸上浮起古怪的笑容:“国公好闲情,还是一如既往地风流,该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吗?”
长史不免有些愠怒,他在成家已有三十余年, 乃是看着灞阳郡主长大的,季沧亭驾崩一年不到, 自家主人便着即新娶, 虽不能说错, 但也多少让老人家寒了两分心。
偏偏那蔡中丞还在旁边话里带刺:“这些年来民间传的那先后几任红颜知己,从厄兰朵的救命女郎,到如今这徐家小姐, 国公爷身边倒是红颜不断,却不知传闻中自幼便感情甚笃的先帝泉下有知, 会是如何感受呢?”
长史心里一痛, 道:“如今虽时过境迁, 但先帝声名不容冒犯, 请蔡中丞慎言。”
蔡中丞不以为意, 跟着国公府的长史走进堂中, 只见帷幕之后,隐约见一女貌若桃李,手上还捏着半枚点心,正在同成钰对弈谈笑。
“下官御史中丞蔡知本,见过成国公。”
成钰在棋盘上落下一白子,趁季沧亭苦思的功夫,端起茶盏对着访客道:“朔日风寒,蔡中丞有话不妨直言。”
对方开门见山,蔡中丞愣了愣,清了清嗓子道:“此来叨扰,乃为两事,一是国公归来炀陵已有数日,朝野士族名宿无不殷殷期待为国公接风,同时也是听闻国公宣告与徐公世家有此喜事,下官谨代表石太尉等一系因国事耽搁的朝臣向国公奉上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