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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崩殂后(64)

就在堪堪靠近公主府时,季沧亭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回头时便见中央大道上一个背着百里加急小旗的骑士飞速打马而过。

本有些微醺的季沧亭倏然为之一醒,她在军中多年,知晓这种黄旗加急的,必是极为重要的军情。

“边关恐怕……”

季沧亭咬了一下舌尖,即便她再担心,也绝不敢、也不能拦下百里加急的军情差探究竟,思虑了片刻,她决定先回公主府整装,一旦边关烽火燃起,她便立即启程回灞阳,带着自己在当地灾民里征召操练的乡勇驰援崤关。

她这些年两地奔走,早就看清了及冀北军受朝廷派饷掣肘,始终碍于朝中佞臣监视,不敢有太多动作,便一直试图在自己的封地灞阳郡以赈灾为表象实行耕战之法。北方边境的百姓常受匈奴侵扰,有些偏远的地方举村为匈奴烧杀,官吏又怕是不敢上报,只能无奈背井离乡,到了灞阳一地,看见有官吏派发耕地,又有崤关屏障,惊喜之下自然愿意定居下来,家中青壮也乐于为保护耕地去当地守备军里学些本事。

若是当真要开战,儿女私情恐怕要不得不先放在一边,不晓得成钰会不会怪她。

夜风一吹,季沧亭不由得感到有些冷,骑着袭光慢慢走回公主府时,却见府门前灯火通明,成太傅的马车停在巷口,甚至她家门前还有一些手捧黄绢的司礼太监。

季沧亭一愣,随后下了马疾步走了过去,还未开口,便见司礼太监转向她,行了一个极为周正的五体投地的大礼。

“拜见公主殿下千岁!”

季沧亭脚步一顿,还以为自己听岔了,绕过那些司礼太监走上家门前的台阶,便看见襄慈长公主正由嬷嬷搀扶着,背对着自己同太傅成晖说话。

“娘,怎么了?他们……为何唤我公主?”季沧亭对着襄慈长公主的背影唤道。

襄慈长公主的背影一僵,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无限凝滞,她什么都没说,甚至都不敢回头看季沧亭一眼,便对太傅微微颤声道。

“太傅为我们做得已经足够多,襄慈铭感五内……”

成晖也看见了脸上逐渐褪去血色的季沧亭,走过去道:“从今日起,你便搬出去吧,陛下已为你择取了当年雍王的旧邸作新的公主府……往后,你便除姓过继给陛下了。”

什么东西?怎么就过继给了……皇帝?

季沧亭的脑子轰一下空白了,待看见成晖将写着“卫沧亭”三个字的文牒直接交给大越卫氏宗庙的人之后,勃然冲上前:“成老头!你什么意思?我有父有母,凭什么要除我的姓氏!这是谁的决定?是不是石莽在搞鬼?”

成晖面如寒霜,道:“这是老夫的奏请,陛下已经允准了,即日起,灞阳郡主季沧亭不再是冀川侯季蒙先之女,过继至陛下膝下,择日册封公主爵。”

季沧亭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柱上,直到被爆起的木屑扎得鲜血流出,才晓得这不是她醉酒成梦。

“不给我理由,我便告诉你们,季沧亭就是季沧亭,庙堂之上,囚牢之下,我都以季蒙先的女儿为荣,任你郡主公主,便是把龙椅给我,我也不换!”

第二十八章 风骨·其二

东宫。

太子放下手里的民谣词话,为睡沉了的卫瑾掖了掖被角, 挑暗了灯烛, 披衣出了门。待看见庭院里站在一株病梅下的成钰后, 拱手让道:“我想过会有很多人来劝我逼宫夺位,没想到第一个会是你, 渊微。”

成钰正凝视着树梢上的一叶焦黄的芽,闻言,回首道:“为何第一个不会是我?”

“他们总是或为权位,或为名望, 还有他们理想中的大局,而你是真淡泊。”太子笑了笑,“我记得你当年科举时,文压群雄, 一纸昭天檄文令得殿试场上众举人俯首称师, 便是素来不喜政务的父皇, 也连称天赐柱石。可不久后, 你去外地督学, 历经官场诸事后, 便急流勇退,甘心做个学政,再不闻朝中风云。”

成钰道:“我非不能入仕, 只是大越之沉疴, 非一人之力, 非一代人之功。古来王朝, 由疲弱至中兴者,非谋朝不得改,非战乱不得革。若不愿引起谋朝战祸,如叔父这般,长夜独明非长远之道……尚需燃起更多的火。”

推行天下的明辞典录、那些各地参照小龙门所兴起的学塾……正是他在意兴阑珊前,至少作为一个曾经想要改变家国的读书人,所埋下的种子。

“那你现在又是为何改变主意了?”太子定定地看着他,“因为……灞阳?”

“……成钰非是化外之人,尚看不穿这凡尘。”他答道。

“灞阳的事我听说了,石莽又多了一笔该算的账。不过你大可放心,太傅已为她作保,过继到卫氏皇族……往后,她便是我亲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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