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屏见德妃脸容苍白,难免担忧她的身体,便劝她道:“娘娘,太医也说了,让您一定静养,不可劳心费神。便是要写信也不急一时。”
德妃却是不以为然,反倒冷笑:“你懂什么!”
她也算是看透了,这宫里做什么都得讲究个出身背景——要不是阮清绮好命,有个首辅爹,就她那般德性,哪里能做皇后?哪怕德妃自己,此回她做了这样的事情,哪怕被揭露了,到头来太后不还要出手护她?皇帝不还是要来看她?德妃也不至于自作多情的以为陆太后与皇帝这般仅仅是为了她,她知道这些人不过是看重她的出身背景罢了。
所以,这信肯定是要写的。
若是事成,再有皇帝暗中扶持,她父亲这个吏部尚书未必真就永远都比不上阮修竹。
德妃心里想了一回,重又叫备笔墨。
画屏眼见着劝她不住,只得叫人在榻上设了小几,又亲自给送了笔墨,小心的服侍着德妃将那封信写完了。
德妃本在病中,费神写完了信,面色已是十分不好,险些吓得长青宫里又叫了一回太医。不过,饶是没严重到要叫太医,德妃这日的药算是白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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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廷从长青宫出来后便回乾元宫里理了一会儿事。
虽说如今内阁里头有阮修竹这个首辅兼顾命大臣在,萧景廷也做不了什么,但他还是把那些折子都给看了。等到时候差不多了,他方才抬手揉了揉额角,起身往坤元宫去。
正是要用晚膳的时候。
阮清绮与萧景廷现下倒也习惯了一起用,主要是这两人口味与胃口上一向十分接近。
不过,阮清绮主要是为了减肥,许多东西都是想吃又不能吃,能吃的也都是尽量少吃,一般就是吃菜叶子或是啃果子。
萧景廷则是见着一桌饭菜便犯恶心,哪怕他这几日试着用了用据说健体开胃的安神茶也没能好多少,太油太腻的更是受不得,反倒是清汤寡水和只加了盐与胡椒的菜叶子更易入口。
一个是想吃不能吃。
一个是不想吃勉强吃。
一桌吃饭,瞧见对方神色,心情总是十分复杂的。
萧景廷用得少,甚至比阮清绮还少些,只略动了动面前几样便搁了手中的木箸。
阮清绮也吃得差不多了,这才叫人将东西收拾收拾,开口询问萧景廷:“陛下可要与我一同去园子里走一走?权当是消食也好.......”
这话,阮清绮之前也问过几次,萧景廷一向都懒得理她。他是标准的利己主义者,这种出门吹冷风又没什么好处的事情肯定是不做的——有这时间和力气,还不如回乾元宫看折子呢。所以,阮清绮问了也是白问,如今不过是走个过场,随便问一句,就算是看在两人这塑料夫妻情上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萧景廷今日竟是一口便应了下来:“也好。”
阮清绮正打算撇开萧景廷转身就走,闻言不由呆了呆,一下子顿住了。
萧景廷瞥了眼她这呆模样,倒是挑了挑眉梢,缓缓起身。见阮清绮站着没动,他便逗弄般的伸出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
阮清绮生得胖,脸庞圆润,侧颊掐着时肉乎乎、软绵绵的,手感极好。
萧景廷掐着人,不觉想起前不久夜里偷掐的那次,心下微动,面上神色如旧,很快收回手,道:“走吧。”
说罢,他首先抬步出去了,身形高大,英挺瘦削。
阮清绮慢半拍的回过神来,来不及说话,忙追了上去。
此时天色将晚,天边只余下淡淡的一抹晚霞,似灰烬里的火,明亮而又即将熄灭,将一缕明光映照在人眼底。
宫人內侍们跟在后头却也十分知趣,悄悄的落后几步,好叫帝后二人并肩而行,彼此也能说说话。
走了一段路,阮清绮方才想起问萧景廷:“你特意去了趟长青宫,应该不只是为了安慰德妃吧?”
“自然。”萧景廷随口应了一声,略作沉吟,也没有瞒她,直言道,“我与她说了京察之事。”
官员考核主要分做京察与外察,一个是考察京官,一个是考察地方官员。
按照本朝的规矩,四品以下的官员的考察多是由吏部与都察院考核,吏部尚书若是强势些直接就能决定四品以下官员的升迁任免。故而,吏部尚书多称天官或是太宰,权势盛时可与内阁大学士比肩。而四品以上的官员考核则是需要官员自己上书自陈,由内阁以及皇帝裁定。
如此,在官员的考核任免上,吏部与内阁实际上是互相监督制衡的。正因如此,本朝以来便甚少有内阁首辅能兼任吏部尚书的——毕竟,若两者兼具,岂不真就总管天下官员任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