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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浮灯(18)

"我答应他了,可是,我却有一个麻烦。慕容兰泽恨太子入骨,而且他对东宫的事情知道的也太多,一旦他能活过来必然对姬雀真不利,你说,我应该怎么选择?是遵守对杜元之的承诺,还是,选择让太子永远去除心病呢?"

"殿下,您与太子一样是凤子龙孙,谁也不比谁低贱,为什么你就不能成为太子?"

宁炤忽然笑出声音,笑的似乎非常愉快,"谢长熙,你是在挑拨离间吗?"

谢长熙不语。

"不过是与不是,都不重要。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不过今天忽然想告诉你,我和雀真不同,不过我们却又是同样的人。我被名为恩情的枷锁牢牢钉死在大漠,而他则被一种叫做野心的东西钉死在储君的位置上。我不会和他换的,我可不想给自己找一个更大的牢笼。"

宁炤的手指抚着椅子的把手,忽然身体前倾,"你做一个决定吧。要他生,还是要他死?"

"你答应了杜元之,你会救兰泽。"

"我是答应了,可是我可以在救活兰泽之后,马上杀了他!"

"你不是这么言而无信的人!"

"不,我遵守我的诺言,只是我会稍微变通一下。"

谢长熙死死的盯着他,眼睛中忽然闪现的红光让宁炤看的清楚明白,他一定想要杀了自己!而如今,他破除了修罗血经最后一劫,他也可以变成又一个慕容兰泽!

宁炤的手指比的手势却挡住了谢长熙将要开口的话语,"做个交易吧,你发誓永远不动用修罗血经上的武功,永远不对姬雀真报复,我会把慕容兰完全治好,只不过,他不会再记得你是谁。"

谢长熙安静的看着他,良久,他问,"你想怎么做?"

"给他一个完美而快乐的回忆,让他忘却所有的仇恨,很平淡的生活下去。"

"可是修罗血经已经侵入他的血脉......"

"我知道一种方法,可以完全为他剔除血经,只要有另外一个人也修炼这种武功,他可以给兰泽推功换血,并且把兰泽身体中的异变的血经完全吸附到自己身体中。你可以做到的,谢长熙。从此你会拥有天下无双的武功,只有我知道你的死门在哪里,不过我答应你,只要你不违背你的诺言,我不会杀你。"

谢长熙看着自己身边,安静的仿若熟睡的兰泽。

他会忘记一切,不再拥有那么多混乱不堪的往事,那样痛彻心扉的爱恨,他会忘记一切,连同自己,这个他爱过,恨过的人。

一切发生过的事情,都会在他的心中烟消云散。这次,不用过奈何桥,他们就会成为陌路人。这样,他会过的开心一些吧。

谢长熙的手指紧紧抓住兰泽的手腕,忽然松开,"燕王爷,请记住你的诺言,不然,无论你是否一手掌握谢长熙的生死,我都会杀了你!"

宁炤对身后的人说,"姬十六,请开始吧。"

那是一个清艳的男人,深宫的少主祭司姬十六,白色垂袖长袍,外罩薄纱。行走一步,似乎脚下可以变幻出大千世界,万朵莲花。

他不曾睁开眼睛,可是谢长熙却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

少主祭司来到兰泽的面前,合十手指,墨般长发随着冥界的风而起,四周响起了引魂铃的声音,念动咒语的声音,那个声音非常特别,似乎是银器破碎之后的鸣响。

谢长熙随着他的力量,集合了内力,把兰泽身上的一切疯狂吸附到了自己身上,他感觉自己身上如同火焚一般的痛苦,一切光亮在他眼前消失,乌发骤然皓白如雪。

一切都结束了,只有宁炤坐在那里,手指着托腮,不动如山。

他忽然想起来一句箴言,似乎是一次花灯节,有人的水莲灯里面放着的签。

行尽江南,不遇离人。

--全文完--

嘿嘿,这个是网络版的结局的说,纸书版和这个完全不一样的说

尾声

在岐山醒过来,沈零并没有感觉到非常奇怪。

每年的夏天他总是在岐山度过,这里有非常浓密的须弥杉,可以遮挡炎炎夏日,带来丝丝的清凉。

他一如往日的在溪水边练功,白色的蚕丝衣服让身体感觉很凉爽。忽然旁边有脚步声,他回头看,少主祭司就站在一旁。年轻的男人拥有墨色的长发,神秘的眼神,别人似乎从来没有看清楚过他的眼睛。不过远远一看也知道是他,因为他身上披着常年不换的白色长袍。

"早呀,十六!元之哥哥有没有信来?"

沈零父母早亡,当年修罗教灭教之后,他的母亲带着他逃了出来,为了避免麻烦,他时常用母亲为自己更改的名字,沈零,而不是江湖上人人知道的慕容兰泽。他在路上遇到归隐的前朝宰相杜从治的儿子杜元之公子,他们两个非常投缘,于是结拜成了兄弟,而后杜元之跟从太子雀真做事,而他则在岐山和雍京之间走来走去。

他几乎就是无忧无虑的过了这么多年。

唯一不荒废的似乎就是武功。

虽然不是顶尖的高手,不过也能在江湖中混个中上,要是不招惹宗师,他也可以横行江湖,混个什么‘玉面小修罗'之类的美誉。

"没有,他最近在燕王府找了个差事,如今人在朝歌,却非常繁忙。"

"哦。"

沈零知道燕王宁炤,他是个怪人。曾经横行大漠,受封为燕王之后驻守燕云十六州,对抗匈奴,如今战事已休,他带着世子换防江南。

"沈零,你也想去朝歌转转吗?"

"不了,那里肯定不好玩,我要去南边转转。"

江南,汀芷镇。

这是沈零又一次江湖游历。烟雨中的山水和记忆中的一样,却比记忆中更加鲜活。似乎记忆中的江湖是一付泼墨山水画,而眼前的景致却是真切的,似乎用手就可以触摸到它的脉动。

这期间,他到过名山,见过有名的大和尚,也在街头打过不平,甚至半夜偷了一个为富不仁的大户的金子到街市上散发。他喝多了酒,抗着剑打晕了一个初出江湖,自恃甚高的所谓少侠,他还打发走了好多美丽姑娘,他在市井忽然大笑,天下了雨,他却感觉自己能笑出眼泪。

很奇怪的感觉。

自己不过像往年一样,在岐山小住了七天,可下山之后却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似乎自己遗失了什么,似乎,心也被剜去了一块。

汀芷镇这边有鬼市,说着鬼市,其实就是夜间大家出来,有买的有卖的,各色小吃,胭脂水粉,猪肉活鱼,还有大米布料。

山中清净,也黑许多,只是这条街灯笼辉煌,都到了子时,还人声鼎沸的。沈零漫无目的的走着,忽然他听见那边有人笑,他回首的时候,却是一震。

就在旁边,街角那边有个亭子,背着光坐着一个人,一头长发皓白如雪,而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少年,手中捧着白果,一边吃,一边把白果皮扔到一旁。

那个人似乎听到什么,把脸颊微微侧了过来,沈零看着他闭着眼睛,那个人是瞎子。

非常俊美的一个男人,全身上下纤尘不染,水一般的沉静。

那么年轻的人,却拥有一头苍白暗哑的头发,沈零不知道自己被什么刺到了眼睛,酸涩无比。

"哥哥,那个漂亮的哥哥,你要买水莲灯吗?"

吃白果的少年招呼着沈零。

"水莲灯?那是什么?"

"是这里的风俗,插上诗签放在河水中祈福的。"

少年很活泼,一蹦一跳的过来,拉起沈零的手就过去,而那个白发男人扭过去头,似乎在微微的笑着。

"你......你的眼睛看不见吗?"

沈零迟疑的问那个人,他不明白自己心中一股酸闷的气息从何而来。

"不,只是受过伤,看不清楚而已。"

男人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是灰色的,颜色极淡。

他的旁边放着很多的水莲灯,做的精致极了,可是他却不像一个做灯买的手艺人。这么近也听不清楚他呼吸的声音,沈零忽然一着急,他下手就抓住那个人的脉,等感觉到平滑的脉相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我......,我是觉得......"

我是觉得你是不是死了,可是你的脉相平稳。

你一定是武林顶尖高手!

可是沈零却觉得自己这么说,很鲁莽。

"我是觉得你做的水莲灯很好看。"沈零低下头,他看见那朵荷花上插着一张签,写着几字‘六朝一洗繁华尽'。

不对!

不应该是这句,可是--又应该是哪句呢?

心被压的沉甸甸的。

"你是这里的人吗?"

"才不是!"旁边的少年抢着说,"谢大哥是朝歌人,到这里访友的。"

朝歌?!

沈零一惊。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在惊讶什么,只感觉再多说一句话,就会被心口上的痛苦苍凉淹没一般。

那是从灵魂中陷入的寂寞。

他忽然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谢长熙。"

一个人的名字,无论它背后代表着什么,就这么平平淡淡的从男人的口中说出。

谢长熙,朝歌谢家的长公子,名震天下的顶尖高手。

可是,在沈零的耳中,为什么感觉到的却是淡淡的哀伤?

"我是沈零。"

他急急忙忙的说,怕他记不住自己的名字,他甚至抓过谢长熙的手掌,在上面写着,"是沈零,这么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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