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黎明端起热茶,慢慢饮完,低沉地说,「我没玩,我是认真的。」
「那你为什么不认真地告诉他,你是为了救他的好兄弟林勇才受的伤?」
洪黎明在沉默中给自己倒第二杯热茶,端起杯,还是慢慢地饮。
饮完,简简单单地回了四个字。
「他没有问。」
不可一世的古策终于落难,被压制已久的各方势力同时出手,不择手段地从古策的兄弟们手里抢地盘。洪老大又不是什么善良君子,当然也要施展手段,分一块大大的蛋糕。
可抢古策的地盘,是一回事,看着古策的老兄弟们去死,又是另一回事。
因为古策的老兄弟,同时也是张恒的老兄弟。
所以,当林勇陷入仇家铺天盖地的包围追杀时,本应该冷眼旁观,甚至应该趁机落井下石的洪老大,最终还是出手了。
而且是冒着很大的危险出手,不惜负了伤。
只是不想有朝一日,张恒得知古策早就死在密西西比的地牢时,转头一看,发现昔日的兄弟也已经不在了。
张恒会很伤心。
他不忍让张恒太伤心。
「你们交情都已经到这程度了。他见你受了伤,居然没问原因?」
「嗯,没问。」
洪老大淡淡地回答,淡淡一笑。
免不了有淡淡怅然。
虽然没奢望以张恒那野猫脾气,能一朝改弦更张,嘘寒问暖。
虽然就算张恒问了,自己也未必如实作答。
但张恒没问,还是有那么一点怅然。
我为了救你的兄弟才受伤,说到底,我是心甘情愿为了你而受伤。
可你居然不问。
「他不问,你可以自己说嘛。」
「我不说。」
一步步紧追不舍,逼着张恒亲口说出自己比古策重要,那是洪老大爱的坚持和自信。
然而,既然你不问,我就不说。
哪怕我为你冒了不该冒的险,流了许多血,给你的好兄弟留了一条性命,但你不过问,我就不张口,哪怕怅然若失,也绝不可怜兮兮地主动表功。
这是,洪老大爱的骄傲。
「我一直以为,像我表弟那种在西伯利亚训练营里混出来的人,才会中二加心理扭曲。现在我发现,原来在员警厅里混过的卧底,也很容易中二加心理扭曲。我明明是个正常人,为什么身边却总是出现奇怪的人?」狄歌摸着下巴,显得挺疑惑。
「因为你这个正常人建了一所比监狱更像监狱的学校,专收奇怪的教职工和学生,还在学校四周起高墙,设岗哨,把他们牢牢圈养在你身边。」洪黎明冷笑,「你身边如果不出现奇怪的人,那才真是奇怪的事。」
第二十章
从狄歌的校长办公室出来,还需到校外处理一些帮派事务。
洪黎明以私生子的身份把作为嫡子的大少爷洪宇斗倒,这件事在洪家内部仍有余波未息。幸亏洪黎明的能力有目共睹,自从他近日回来,洪家获利颇多,光码头就多了两个,分到的甜头多了,那些老臣们自然不好对新君多嘴多舌。
说到这一点,不分黑道白道,都是利益挂帅。
洪黎明把该办的事办完,回到那栋豪华温馨的教职工公寓,夜已经深了。
踏过公寓旁的花圃小径,晚风拂面,很觉清爽。
开门经过客厅,走进睡房,一眼就瞧见张恒穿着睡衣裤,四肢仰天大开地仰躺在床上,活像一只露出肚皮呼呼大睡的虎斑猫。
洪黎明脸上忍不住展开一丝笑意,一天的辛苦不觉消散。
正要悄然无声往浴室里去,身后忽然传来惺忪带困的声音。
「回来了?」
洪黎明转回来,到床边轻轻拧了张恒的脸一下,「你还真本事,从哪偷的酒?」
「你怎么知道?」
「闻到你身上的酒味。」
「还有味?明明洗了很久的澡。」张恒往自己身上嗅了嗅,皱了皱眉,很快又不以为然,「饿吗?」
他一提,洪黎明才想起自己错过了晚饭。
「你饿了吧?我去做吃的。」
「算了吧,你一个伤号,还是我来吧。」张恒从床上张手张脚地下来,「你先去洗澡。」
洪黎明笑了。
不错,虽不能算态度殷勤的嘘寒问暖,但起码回家有人给自己做饭了。
看着张恒懒洋洋地走进厨房,洪黎明转身进浴室。胸口那么一块未愈的伤,无法碰水,说是洗澡,其实也就拿清水擦洗一下后背四肢。
不一会洪黎明就从浴室里换了干净的睡袍出来,随手倒一杯凉开水,边喝边站在厨房门边,看张恒在里面瞎忙。
「我澡都洗好了。」洪黎明慢条斯理地说。
「嚷嚷什么?再等一下。」
什么东西嗤了一下响,灶台上升起一缕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