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祁燃有点着急了。
不知道纪寒景一个人待着情况如何,听昨晚的伤心程度分分钟就要呼吸停止心脏麻痹七窍流血而死。跟他爸聊了一阵子,趁其不注意站起来想去先打个电话问问,拨出去还没接通他妈就回来了。
祁阿姨从门口一眼望到他站在阳台上像在跟人打电话,立刻叫了他一声,让他过来帮忙搭把手洗菜。
电话一直没人接,祁燃不得不先放下手机。
等吃完了午饭,祁阿姨就更没想着给他留独处空间。祁燃抓着手机不时看一眼,一直没有等到回音,心里就越发没着没落。想亲自去看一眼却又抽不出身。
黄昏时他终于忍不住问,“妈,今天不去逛菜市场啊?”
“上午都买好了,今天不用再出去。”祁阿姨瞟他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
祁燃把话咽了回去。直到吃完晚饭还没人给他回电话,再也等不下去了,假装不经意地挪到门口,“我出去散个步。”
“哦。”祁阿姨说,“不准去。”
“……”
“崽崽呀,咱不能这样。”
她二话不说把祁燃拉了回来,又给摁沙发上,“做人要有骨气!又不是离了他不能活,不能这样上赶着贴过去受欺负。”
“妈。”祁燃被她押着,无可奈何,“您说什么呢。没人欺负我。”
“哎呀,反正就是不能上赶着。”
见他似乎“执迷不悟”,祁阿姨也有点急了,“那你说,你出去是不是要找小纪!”
祁燃只得承认了,“他自己待着我不放心。”
“你俩不都分手了么?还管他干什么。那么大的人了还担心他?”
“……”
祁燃一时语塞。半晌,才低声说,“我就不能……反悔吗。”
声音不大,激起的反应却很剧烈。祁教授甚至不得不过来扶住妻子,免得她晕过去撞在家具的边边角角上。
祁阿姨很快明白过来,“你是不是,是不是想做那个手术?”
在她震惊的眼神里,祁燃点了下头。“我想做。”
“……”
连祁教授都很有些意外,眉心挤成一团,“已经做好决定了?”
“嗯。想好了。”
“这,这可怎么,你要再冷静地考虑考虑啊崽,可不能为了别人糟蹋自己!妈妈不允许!”
祁阿姨脱力般倒在沙发上,靠着靠垫深呼吸。吓得祁燃连忙也扶了她一下,“妈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是怕你出问题啊崽!”
祁阿姨焦虑不已,满脑子都是昨天实验室电话里说的那些术后遗症,“你要是做了手术,出什么问题可怎么办?你那么喜欢唱歌跳舞,演电视剧妈妈也爱看啊。为了小纪,以后要是都不能做了可怎么办啊。”
“我知道有风险。”
祁燃抚着她的背替她顺气,“但是想要得到什么,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呀,哪有白白得到的好处。”
“当初我说想去大舞台上表演,训练时累得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您不也是这么告诉我的么?”
“这怎么能一样呢?”
“一样的。”
祁燃叹了口气,挽着她的手臂平心静气地说,“妈,我是真的想好了。不是单纯地就为爱献身什么的,更不是为了给谁家下崽。”
真的说起来,其实他一直都在渴望这样一个机会,只是没人知道。
他垂眼笑了笑。当了那么多年的贴心小棉袄,有些话却还是第一次在父母面前说起,“虽然我一直都说自己习惯了。但看到别的人都完完整整的,alpha也好beta也好Omega也好,不是不羡慕的。”
从青春期开始就要比别人多一个秘密,伴随着成长一直压在他心里,在知情者晦暗的眼神和不着痕迹的疏远里越来越沉重。
直到现在他都对这样的话题很敏感,甚至那时粗鲁的打断程沛奇说话,也有被反复戳中痛处的原因。
怎么习惯?他永远都习惯不了。他要带着这份残疾度过余生,只是跟寻常人缺了手脚不同,他的残缺在更隐秘的地方,反反复复折磨在自己心上。
说习惯了,没关系,只是因为无计可施,要被迫接受这样的现实。不得不反复给自己洗脑不要在意,也借此安慰亲人不要为自己而难过。
祁阿姨听不得这样的话。从第一句开始就强忍的泪水夺眶而出,倒在他身上泣如雨下,“是妈妈对不住你……没有把你生得健健康康的,是妈妈的错。”
“不是这样啊妈,谁都没错,妈你别。”祁燃鼻子一酸,也跟着想哭了。余光里看到祁教授居然也红了眼眶。
一家三口同时这样,从他生下来起还是头一次。
祁燃莫名镇定了些。语气也缓了下来,温声细语地说,“所以既然现在有机会,我就想试一试。即使不为了别的任何人,就为自己。我想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