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禄(45)

赵轻罗对认亲戚十分上道，许闲月羞得拿帕子遮住脸，说不出话来。李长清暗暗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将小两口送走，赵轻罗找到罗修，请他平日多照顾许闲月的生意。打点完后已经比往日迟了不少，她刚想动身回陆府，没想盛夏的雨来得又急又猛，一道惊雷落地，接着瓢泼大雨便下了起来。

赵轻罗看着外面织成水帘的大雨，叹了一口气。

铺中客人逐渐散去，闲下来的罗修走到赵轻罗身边，看了一眼雨势：“哟，看来您得在这等一会了。”

“罗掌柜陪我解解闷吧。”赵轻罗示意他在对面落座，决定等雨停后再走。

两人闲话了一会儿，天就黑全了，雨却不见变小的趋势。罗修关起店门，在大堂各处点了蜡烛，账房和几个跑堂也围坐过来，结算着今日的进账。

赵轻罗逐渐有些心不在焉。

罗修看了她一眼：“您可是在担心家中？需要我让人到贵府事先传个话吗？”

罗修还不知道赵轻罗住在陆府。

赵轻罗摆手拒绝：“雨这么大，怎么好让人淋雨？再等等吧，如果一直不停，我就在这凑合一宿好了。”

铁憨憨

“咚咚咚——”就在赵轻罗以为今晚真要睡板凳时，店门突然被敲响了。

敲门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这个时辰还有人买东西？”罗修嘀咕了一句，旋即吩咐他身旁的跑堂，“说我们已经打烊了。”

跑堂依言跑到门前，边打开木门，边说道：“客官，对不住。本店打烊了。”

待看清来人，他却愣住了。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子，乌发被打了个半湿贴在俊秀脸颊上，一身绛紫朝服因为雨水浸泡已变成深紫，似画的羽玉眉微微皱着，高挺鼻尖上还挂着一点雨珠。

一看就知是冒雨赶来的。

他身后撑着伞的小厮赔笑道：“打搅了，不知赵轻罗赵姑娘可在贵店？”

赵轻罗正打了个哈欠，隐隐听见自己的名字，和罗修对视一眼，便托着根蜡烛向门口好奇走去。

“……老陆？”声音中满是惊诧。

门口的陆千帆朝这边看来，看到是赵轻罗，只觉得一阵眩晕。

小姑娘像那日夜里一样捧着一点纤弱烛火从黑夜包裹中脱身而出。不同的是，那日自己的心跳得飞快，而今日看到她，一直高高悬着的心却像找到了归宿般缓缓落下，发出沉沉闷响。紧接着就是被不知名的庆幸充斥脑中而导致的眩晕。

陆千帆身旁的小乐也松了一口气，自那日之后大人便没让自己再跟着赵姑娘，谁知今日从宫中回来却被告知赵姑娘还未回府，大人立马驾着马车到那几家店铺一家一家找人，表情恐怖得他大气都不敢出。

“小赵，过来。”陆千帆将贴着额角的湿发撩到一边。

赵轻罗还没从惊讶或者惊喜中缓过神，将蜡烛递给赶过来的罗修，呆滞地走了过去。

陆千帆从小乐手中拿过一件油衣替她披在身上，又在她头顶竖起一把油纸伞：“我们回家。”

我们回家。

赵轻罗任由陆千帆虚虚环住她的肩膀，把她带入雨中，一言不发。

她悄悄抬头，看到身旁那人有着好看弧度的下颌，又迅速低下头，眼角眉梢全爬满笑意。

罗修默默看着雨中两人和那把全倾向女孩那边的纸伞，表情古怪。

在马车上坐好后，两人难得都没说话。

刚刚在雨中的浪漫氛围褪去，剩下的是无尽的沉默。

赵轻罗在等陆千帆开口，这么多天躲着她，如今不躲了，还自己找上门来，应该算是恢复正常了吧。既然如此，也该给她一个说辞了。

但她没想到，这货居然一句话也不说，还和她严格保持一米距离。

马车这么点逼仄空间，严格保持一米的陆大人自然把自己逼到了角落。

刚刚那个环肩难道是自己的幻觉？

这一系列举动搞得赵轻罗七荤八素。

秉持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的原则，赵轻罗最后无奈开口：“老陆——”

然而话还没说完，陆千帆已打断道：“回去记得让林伯熬一碗姜汤。”

赵轻罗：“……”这是不准备听我说话的意思？

Fine，我闭嘴。

陆大人这个铁憨憨其实是这样想的。他再怎样迟钝，到今日这般也该明白自己的心思了。但是他如今早过了敢爱敢恨的冲动年龄，不摸清楚对方的想法，他很难再向前一步。他害怕当时那句“陆大人是我欢喜的郎君”只是一句玩笑或者一时冲动，因此想给这小姑娘充足的时间去探求内心。

到那时若是两情相悦，那一切便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若是到头来只有他一厢情愿，起码两人间那层窗户纸还没捅破，自己……还能与她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