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烬(50)
刹那间,暧昧的温存消失无踪,他脸上的深情和甘愿如潮水般退去,眼中一点点染上寒光:“姜衍,无论如何,你都不准离开我。”
我笑了:“姜衍这个名字我很喜欢,可世人只道我叫姜谬,这名字由不得我。同样的,我的性命也由不得你。”
他阴暗着脸,眼中如同藏着暗无天日的深井。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袁可手里抓着铁链,将我拖行到床边。我没有挣扎,任他将铁链结成一团。我可活动的范围又变小了,这回只能在床上打滚了。
“表哥,你很害怕吗?”他抱起我时,我问他,“你内心深深地恐惧着吗?”
袁可将我抱上床,手脚紧紧地圈着我,用颤抖地身体回答了我。
“那真是太好了。”我愉悦地说。
“秦浅带着两个孩子四处逃窜,自顾不暇。而谢楦,他不会回来的。”他沉沉地开口,语气笃定,“没人会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你知道带有谢楦的人是谁吗?”我侧身和袁可面对面躺着,看见他漆黑的眼眸中我高深莫测的脸。
“姜显杖毙的那个门客。”他说。
我摇头:“我是说他真正的身份。”
袁可迟疑道:“我只知道他是大兴国的细作。”
“李昭。”我微笑着揭露答案,“大兴的十五皇子。你在风迷峡的对手。”
袁可皱着眉不说话。
“我一直很好奇,当年行刑的是姜显心腹,李昭究竟是如何逃过一劫?他回国后恢复了身份,有那么多机会潜回大寅,带走谢楦,为何非要等到现在才来?”
袁可定定地望着我,脸上没了陌生的算计,一瞬间让我以为他还是以前那个他。
我摇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开,接着道:“直到如今我才想明白,李昭当年是真的死了,后来活过来的,是与我、与莲君一样的活死人。五年过去了,他又要死了。所以李昭才会趁乱潜入皇宫,带有谢楦。”
“他要的,是谢楦心头血。”我淡淡地下结论,眼睛瞟向一眨不眨盯着我袁可,“你觉得谢楦会乖乖让李昭取他性命吗?”
袁可不假思索道:“如果他还爱李昭,他会的。”
我像以前那样亲昵地揉揉他的耳垂:“那我和你打个赌,赌谢楦会不会心甘情愿救他。”
“你还想走?”袁可飞快地反应过来,面色一边,“我不可能让你走的。”
“若他要带我走,你拦得住吗?”我反问袁可。
“除非他能从千军万马中带走你!”袁可表情狠戾,仿佛已经能看见谢楦被铁骑撕成碎片的样子。
“你先顾好你的大烨国吧。”我打了个呵欠,翻身睡觉,只留个后脑勺给袁可。
第二日天未亮袁可便被人叫走,自那以后来得就少了,渐渐地月余才能来一次,即使来了也不过夜,与我上个床就走。
我乐得清闲,数着日子算计外面的情况,然后幸灾乐祸。
看来袁啸也不好过,要对付统一北方的大炎国,而大兴国,多半已经没了。
就这样,看管我的人渐渐松懈,开始玩忽职守,我才在一日磨断手中的锁链,逃了出去,外面已经大乱了。
这本是一个春日,是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好季节。而我所能看见的,只有陈旧破败的宫殿和四处逃窜的宫侍。花草无序的蓬勃生长,散发着野蛮的生机,零零散散掉落其中的除了玉器碎片便是鞋帽手帕。
一个瘦小的太监撞到我身上,他的怀里鼓鼓囊囊的,咯得我肚子疼。太监站定后,双手紧张的环着肚子,戒备地看着我。我不想引人注意,侧身给他让路。谁知太监细长的眼睛陡然睁大,惊讶的指着我的脸:“姜谬!”
我正想说你认错人了,他一把甩开小心翼翼抱着的珠宝,表情凶狠地就要扑上来:“你这亡国之君,竟然还没有死!”
我躲开他的攻击,三两下制服他,他头上的玉簪到了我的手中,正指着他的喉咙。
“啊啊啊啊啊!”他挣扎着时候,不知哪来的力气和恨意,眼眶全红了,嘶吼道,“若不是你这不祥之人,袁啸怎会窃国,炎国又怎么会攻打我们!都是因为你国运才会如此不济!”
我被他气笑了,无意与他解释其中的荒谬,松开钳制,一脚踢到他的膝盖。他扑倒,怀中珠宝散落一地,见我没有取他性命的举动,他终是慌乱地捡起财宝逃跑了。
看着他逃之夭夭的背影,我的表情还是冷了下来。所谓以小见大,可见我在天下人心中多么不堪。
越往宫门走,逃跑的人越多。他们彼此争吵撕扯着,全无以往的端庄礼教。从只言片语中,我了解到袁啸御驾亲征已经死在前线,而袁可生死未卜,太子妃仓皇出逃,贵族自立为王……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这个国家已经即将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