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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天下(131)

作者:小白龟的猫 阅读记录

她不理会那些探索的目光,只是低着头,怜爱的抚弄着怀里的鹞鹰。

那鹞鹰用喙厮磨她手指,尖尖的脚趾勾起,轻轻的抓挠她的衣服。

她抬头,看天上温柔的朝阳,天边那一抹被染成绯色的白云,美的令人心旷神怡。

“看。”她拿这马鞭伸手指,对怀里的鹞鹰说。

那鹞鹰抬头,看向天空。

突然挣扎出她的怀抱,巨大的翅膀猛的抖开。

她有些被惊到,松开手。

那鹞鹰呼一下振翅一跳。

她抬头。

它一下跳上她手臂,翅膀用力的张开,头高高的仰起,双眼看着天空。

“飞吧。”她微笑,将手臂抬高。

鹞鹰振翅,锋利而弯曲的较抓紧紧抓着她的手臂。

她浑然不觉疼痛,一脸的笑,手臂高高的抬着。

“飞吧。”她大减,催促,期待,些许的兴奋。

巨大的翅膀抖动,劲风呼扇拂面而过。

她等待着,等待着它的飞翔。

然而渐渐的,那巨大的翅膀松懈下来,缓缓的合拢。

那仰望着天空,高高吊起的头颅突然僵硬,落下。

手臂上的痛楚变轻了,那紧紧抓着的脚趾松开了。

她骇然,大惊失色。

手里的马鞭落下,双手去接。

那僵直的身体缓缓倒下,重重跌落在她的双手间。

她一把托住,揽进怀里。

那半合拢的翅膀在她怀里最后颤抖了两下,也渐渐僵硬了。

软绵绵的头颅搭在她胸口,双眸没有合上。

她抱紧,头抬起。

胯下的马安静的立着,不再前进。

等待了许久,干涩的眼眸里除了酸,没有其他的东西。

她缓缓低头。一手抱着怀里僵硬的鹞鹰,一手拉起缰绳,双腿一夹,促马慢慢前进。

120爱杀

  贞观八年春,正月,癸未。

右卫大将军,前突厥颉利可汗阿史那咄苾卒。

长安依然烟花漫天,彩灯满街。

每个人都紧紧抓着正月最后的尾巴尽情享受着狂欢。

谁又会在意一个国破家亡之人的生老病死。

自古成王败寇,历史演过一遍又一遍,淘尽了多少英雄儿女的热血和***。沉淀下来的,只是那么一层暗红色的血迹。

王者站在上面,胜利的微笑。

失败的人,永远只能在史书上留下这么淡淡的嘲弄的几句而已。

将怀里的鹞鹰紧抱着,她怔怔的坐在廊下,看着天边那最后一抹夕阳。

朝霞是美丽的绯红色,晚霞则是壮丽的血红色。

毛绒绒的一圈金色薄边。

屋檐上的积雪泛着光,用尽全力辉映着太阳最后的光辉。

将原本早应该黯淡的天色硬撑出最后一丝辉煌。

思摩在下午的时候来和她报过丧。

脸上清晰可见刀划破的痕迹,血还在丝丝的渗出。

他说的时候很平静,甚至有些解脱的感觉。

她接受,点头,也很平静。

只是无法放开怀抱中那只早已经僵硬的鹞鹰。

他不买,她也不哭。

仿佛都是看透了死亡的超脱。

只是一个流血,一个执妄,各自固执。

她淡淡的问,要葬在何处?是否运回突厥?车马可劳顿?

他淡淡的回,要回去,自然是要回去的。不劳顿,遗体会先烧成灰,然后再带回去。

烧了?她笑,好啊,这样干净。

他点头,不语。

然后沉默,然后默默离去。

她呆呆坐在廊下,抬头看天边最后一抹红。

不晓得这是不是焚烧那人的火焰,把留在尘世间的躯壳烧尽,只留下无法握紧的一钵微尘。

尽情的撒在草原的每一个角落,和最热爱的土地结合在一起。

草长鹰飞,春去秋来,随草原的四季生生不息。

这才是最自由的生活。

死亡,最终的解脱。

他解脱了,虽然是那么的心不甘情不愿,带着屈辱,带着自责,带着失望和落寞但最终他还是得列了解脱。

她长长叹息。

手里冰冷的躯体,没有一丝温度。

即使握紧双手,搂在胸口,努力的用自己的体温去捂,最终也只能任由它一点一去。

执妄,奢求。

她不得不再一次接受别人的死亡。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县主!”如意满目担忧,蹲身跪在她身边,轻声呼唤。

她缓缓转动脖颈,抬头看她一眼,淡淡微笑。

这微笑并没有安扼如意心头的担忧,她不习惯这样的张晋。

“天就要暗了,起风了。县主,该回屋了。”她轻柔的劝慰。

张晋点了点头,缓缓起身,手里依然搂着那只早已经死去的鹞鹰。

“县主。”如意扶着她,看向她手,语气担忧。

她低头,抿了抿嘴。

他把它交给她了。

那就留在她身边吧。

“去拿个盒子来。”她说。

“是。”如意放开她的手,转身去屋内取了个木盒。

轻轻打开,看看她把那只僵硬冰冷的鹞鹰放了进去。

“在院子里架个火堆,放上去烧了吧。烧成的灰,就撒在这院子里。”她平静的吩咐,手轻轻合上木盒。

表情从容,面带微笑,仿佛不是在谈论死亡。

如意点头应承。

她不习惯,她不习惯张晋这种对死亡的从容和平静。

这种平静,需要面对怎么样的死亡才能打破?

要多少的铁石心肠,才能面带微笑的谈论死亡?

“去安排吧。”她终于敛下那微笑,面色疲惫,挥了挥手。

“县主。”如意依然担忧。

即使张晋在怎么压抑和伪装,她都能感受到那种哀伤和疲惫。

“让我一个人吧,我会回屋的。”她低头,手扶这廊下的柱子,淡淡的说。

“是。”如意躬身,应了一声,双手捧这盒子退下。

这只是一个女人,一个苦苦支撑,故作坚强的可怜女人而已。

从她第一次服侍这个女人起,她就知道这个女人心里有许多的痛楚。

那种痛楚被掩藏在她那双妩媚俏丽,满是风情的双眸里。

她狂放,她放肆,她放浪成骸。

她一会温柔多情,含情脉脉。转眼翻脸喝骂,怒斥。

她一会善良体贴,照顾细微。转眼冷酷无情,棒杀。

她一会是火,一会是冰。转眼是水,转眼是刀。

陛下一退再退的纵容,皇子飞蛾扑火的爱慕,这些都无法消解她眼里的痛楚

这份被深深掩藏的痛楚。折磨着她,日日夜夜,始始终终。

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也无法知道。

最印象深刻的就是赵六被活活打死的那事,那一晚,她们其实都听到了。这个女人,在床榻之上,满目怒恨,指着陛下大吼。

“弑兄杀弟,囚父篡位。”

她们都吓的连大气也不敢出。

贞观初年,陛下和皇后将大内宫人放出去三千多人。

三千多人,几乎是将整个大内放空了。

她们都是后来陆陆续续重新被送进宫的新晋宫人。

对于那件事情,几乎一无所知。宫里的老人对那件事情也都是讳莫如深,知情的不肯吐露半点,不知情的则和她们一样不知情。

或有好事的,添油加醋讲一些,也不过是大上皇那道诏书。

太子,齐王谋逆,秦王诛之。

这种宫廷秘史,她们这些微末之人是不能也不敢讨论的。

把自己的舌头管好,耳朵管好,才能在这个吃人的地方安会的活下去。

所以,当那晚县主吼出这八个宇的时候,她们是那么的胆战心惊。

因为这。。。。。。可能就是真想。

然而,更让她们震惊的是陛下的回答。

没有震怒,没有喝斥。

只是一个坚定而有力的字。

“是!”

“我不后悔!”他说。

“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你杀了他,你杀了他。”县主撕声力竭,细长的手指直直戳着陛下,怒斥。

“你答应过的,你承诺过的,你不会杀他。”她说。

陛下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然后平静的回了一句。

“我陪给你了两条命。”他说。

县主的手指颓然落下。

那消瘦的剪影落在屏风上,是那么的无奈和哀伤。

她匆匆一眼,急忙低头。

屏风上涌起陛下高大的身影,双臂拥住那消瘦的剪影,搂在怀里。

“你欠我的。”他说。

“小四,你欠我的。”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渴求,那么的执着,那么的。。。。。。紧紧抓这不放。

从那一晚起,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可以那么放肆的挥霍陛下的宠爱。

终于明白为什么陛下可以那么纵容的看着她放肆。

谁欠着谁呢?

县主欠着陛下什么?

陛下又欠着县主什么?

这是属于他们两个的纠缠,不知尽头。。

他一身微服,出现在廊下。

那时,她正靠着窗,看着一个小内侍,一手托着一个银盆,一手从盆里抓起一把灰,洒出去。

晚风吹拂着这细细的微尘,让它们落遍这树影婆娑的宽敞庭院。

盆里的灰并不多,那小内侍撤了三把,遍只剩下盆底里一些抓不起的零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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