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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换流年(188)

作者:小白龟的猫 阅读记录

可及不上她心头的苦,不光苦,还闷。郁结成团,堵着。

她躲了那么久,到底还是落在了他手里。

他如同如来,五指山困着她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孙猴子。她自以为飞出去了,结果,还在他手心里。

懊恼,还是不甘心。

所以挣扎,结果,如来佛手掌一翻,五指山顷刻就压下来。

她到底还是输了。

人到了,刚到京城官道上的时候就有人来禀告。

他气定神闲,看着奏折不以为然。

到了就到了吧,她太傲,心气又高,脾气也不好,主意大,性子不够和顺。先熬一熬,晾一晾再说。

她是傍晚到得,没曾想自己刚吃过饭就熬不住了。

他像只蚂蚁,在乾宁殿里团团转,抓心挠肺。

这哪里是熬她晾她,这是熬他晾他呢。生生都折磨在自己心上,亏了亏了。

她吃了没?吃了什么?吃了多少?可曾疲倦?有没有休息?

这些问题塞满了他的心,就如同滚水一般,咕咚咕咚的冒泡。

烧灼,沸腾。

压抑,不能丢了分。

凭什么她一个尼姑来了,自己就巴巴的去看?

要看也该她来看他才是,这是礼数。

可她会来吗?

不会,除非自己下旨。

可恼,却也无奈。

怎么办?熬着?晾着?

可熬不住了,晾不住了。

难道现在就去,立刻就去,马上就去?

这不是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他不甘心。

可不甘心又如何?难道坐在这儿咬牙切齿,凝眉皱脸,怒气冲冲,怨气重重,她就会服软?

嗬,她比他还傲气呢。

指望她服软?下辈子都难。

罢了罢了,他是皇帝,天大地大皇帝最大。他何苦像个女人似的斤斤计较,处处算计。想就是想了,既然想了,那就去看她便是。

她现在已经在这皇宫里,插翅难飞。

他想看就看呗,管她恼不恼,管她傲不傲。哪怕她不给自己面子摔摔打打,破口大骂,也好。至少鲜活,就摆在跟前,看着也心里舒坦。

成,想通了,神清气爽。

“来人,走,咱们去佛堂里。”唤一声,语气都轻快起来。

吴玉春这个机灵奴婢立刻凑过来,跟着。

坐了步辇,他嫌慢,都想跳下来自己走。

吴玉昌劝着。

“陛下,注意身份呀。”

“嗨,什么身份,朕心里急。”他拉着这奴婢的手,巴巴的说。

吴玉昌噗呲笑。

“陛下,你真是性情中人。不过这事啊,急不得。”

“急不得?朕都快急死咯。你是不知道,唉……不说了不说了。”他摆摆手,笑得苦涩又无奈,还带点甜蜜。

吴玉春叹息,哎哟喂,今儿个皇帝陛下可真是情窦初开了呢。哪里还有平日里金銮殿上的那个唬人样,活脱脱一个愣头青似的。

连话都比平时多了,掏心窝的往外蹦。

也不容易,都只为那个女人呀。

几世修来的福气,让皇帝惦念着。偏生她还不乐意,处处对着闹,可把人急得气得恼得。不过也难怪,要是寻常容易得到了,哪里还珍奇。

到底是得不到才最好呐。

快到了,皇帝却已经按耐不住,跺脚。

“停下停下,你们磨磨蹭蹭的,受不了。朕还是自己脚步快。”

“哎哟 ,陛下,陛下……”

拦不住了,心早已飞出去,人也跳下步辇,追着心疾步走。

一群奴婢跟着,跌跌冲冲。

可眼看近了,他又心怯起来,慢慢停下脚步,磨蹭。

她,她,她,她到底现在什么模样了?

这转眼就是一年多,也不知道她变了模样没?

没了满头青丝,她是不是丑了?怪模怪样的?

一步步磨着走,也磨到了门口。

“拜见陛下。”门口的奴婢见了,急忙行礼。

他听不见看不见,勾魂似的,跨过门槛,往里晃悠。

她已经睡下了,其实应该说还在睡。

傍晚到了,撑着不睡,吃了饭就熬不住,终于躺下。

可躺着,闭了眼却还皱着眉。

他靠近,坐在床沿,只沾一小角,如同一个委曲求全的女人。

唉,为了她,他真是委屈极了。

可见着这张脸,他就心软了,心醉了,心酥了,心甘情愿了。

伸手,想抚平她眉间的皱褶。但手在半路,停住,不敢再靠近。

万一……万一她惊醒了,岂不坏了现在这一刻的安宁。

就这样也好,至少,他可以这样靠近,看着她,熟睡的模样。

多少年,没见了。

他想起在废院子里的时候,他也常这样,坐在床沿看她,皱着眉入睡。

他永远都忘不了,忘不了那相依为命的日子。

曾经那样贴近过,怎么能分离?

不能,他舍不得,不甘心。

凑近,仔细端详她的脸,试图找寻一些往昔的痕迹。

却寻不到了。

曾经他跪在破旧的床上,在她背后,用断齿的木梳细细给她篦头。然而,那一头青丝如今却没了。

她曾经年轻单纯的脸庞已经消磨不见,如今,粉面黛眉,挺鼻樱唇,已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女人。

多娇艳,多妩媚,剃了头发都掩不住的勾魂夺魄。

他看的入迷,痴了。

这人,真就在自己眼前,触手可及了?

他都不相信起来,于是终于伸手,轻轻落在她手臂上。

冰凉,他立刻揪心。

这人,总是不好好盖被子,看吧,手都凉了。

轻手轻脚托起,塞进被子里,掖好。还不放心,抚了抚,服帖。

他真是操碎了心呢。

可不曾想,她睡得警醒,睫毛眨动几下,睁开眼。

于是乎,天地间一切都黯淡了。

唯一明亮清晰的,只有她那一双眼,还有倒映在她眼眸里的自己。

他和自己的倒影两两相望,面面相觑,如痴如醉。

吉乐朝38后宫

杨波惊醒,一时都分辨不出眼前的是谁?

恍惚问,像是许久许久以前, 还在那个废院子里,有一个少年也是这样看着自己。

可是那个少年……是眼前这个人吗?

不是?又是?到底是不是?

都是,又都不是。

起身,手抓着薄被,看着他。

“来了?”

“来了。”他点点头,微微一笑。

杨波笑不出来,只能板着脸,僵硬。

“路上累不累?有什么不舒服的吗?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打扰你了?

他轻柔的问,好似对着一尊瓷像,怕口气一重,就给吹下去。

吧唧,摔碎了。

得小心翼翼。

杨波咬了咬嘴唇,低下头,依然不说话。

阮宣炆也不急,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说的,做的都必须在自己的眼前,而且对象只能唯一是他。

烛光隔着灯罩,发出毛绒绒的光,发散出来,将两人照射。

他高大的阴影落下,恰好将她一分为二。

一半是光明的,一半却己经深陷阴暗。

在这种对比下, 她的脸分外的白,并且发出瓷器一样的光泽感,仿佛她就这样低着头,真化成了一尊瓷像。

她脸上有一种委屈又抗拒的神态,手指紧紧的握着薄被,头低着,连看他都不屑。

充满了防备和无可奈何,又隐隐包含愤怒,但却楚楚可怜。

他的心也一半在光明中一半却己经阴暗腐烂。

光明的一半让他爱怜她,心疼她。那阴暗的一半却嘲笑她,羞辱她,乃至……想要蹂躏她。

他就在这明暗之间游曳,摇摆。

“陛下……夜深了。”屏风处,传未吴玉昌柔和谦卑的劝慰。

他眼珠动了动。

她手指动了动。

夜……深了……是该走?还是该留?

他呼吸微微重,透露出内心的冲动和挣扎。

杨波脖颈后,耳垂边,额头上,每根绒毛都察觉到他细微的变化,他激动,他犹豫。

他……

她抬头。

“别……我……累了。”

阮宣炆眨眨眼。

她说话了,对自己。她说她累了,是旅途劳累?还是……抗争的累了?是拒绝吗?还是妥协了?

他不退,反进,逼近。

杨波退,双眼惊恐,伸手,抵住他胸口。

“我真的累了,你别这样,这样……”

他微微一笑,低头,将她的手握住。

“那这样?”

“不!”她想挣脱。

“不!”他不让,紧握。

“我只是握一下,就握一下。”他说,恳求。

她的手有些凉,纤细,酥白,像是最好的白面做的点心。

他低头,将脸埋在她手心,深深吸了一口气。

真好,记忆里才有的味道。

他果然守约,只是握着,不再有任何举动。但也不放手,嗅了又嗅,摸了又摸。

像一只终于找到了母亲的小狗,虔诚而欢喜。

杨波咬着嘴唇,看着他。

为什么?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也许就几分姿色,但这又如何呢?为什么就一定是她?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阮宣炆早己经放弃。与其追寻自己为何要爰她的理由,不如追寻如何去爰她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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