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冲安氏、宁氏笑了笑,歉然地道:“两位弟妹别见怪,那两色衣料我委实欢喜,这就先挑了,改日定当登门赔罪。”
安氏眼珠转了转,摆手笑道:“二嫂这话太客气了,您是长,自然该由您先挑。”
宁氏亦笑:“可不是这话么,人家都说‘尊长爱幼’,只可怜我们这些夹在中间的,没人疼没人爱地。”
这话引来一阵参差不齐的笑声,屋中那僵持的氛围也好转了几分,至少,朱氏的面皮没那么绷紧了。
徐婉贞咬着嘴唇,心口堵得发疼,几度要发作,都被朱氏瞪了回去。
槅扇旁的灯影里,向妈妈向采青略抬起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安氏与宁氏。
她二人自始自终互相帮衬,方才亦是如此,可是,那语中之意,却又有着细微的不同。
向采青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细看来,那安氏生得一张丰丽的脸,眉宽眼大、前庭饱满,从面相上来说,似乎是个心地宽宏之人。
反观宁氏,俏生生一张瓜子脸,粉面桃腮、弯眉秀目,尖尖的下颌尤惹人怜,瞧来像是个心思重的。
然而,果真如此么?
向采青的眸光在她二人身上打了个来回,一脸地思量。
也就在这个当儿,她忽有所感,猛地看向一旁。
方才有人在打量她!
虽只有短短一息,可是,那种正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却让她出了半身的冷汗。
她已经许久不曾这样了。
上一回有此感觉,还是去外皇城递消息的时候,而自从离了宫,这一切便像也已离她远去。
而此刻,她却突然又有了种仍旧身处六宫的错觉。
强按下心头的惶然,向采青幅度极小地四下观察着。
风很大,那锦帘被吹得时常翻卷起来,现出了廊下听用的一众丫鬟仆妇。
那窥视之感,应该正来自于这群人。
此时,又一阵西风掠过,檐下的灯笼微微晃动,连带着那灯影与满地乌鸦鸦的人影亦随之变幻,鬼影一般。
向采青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可诡异的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也就此消失了,仿似方才那一息并不曾发生。
看错了么?
向采青反复扫视着廊下,渐渐的地,唇边浮起了冷意。
这宁萱堂,似乎也并不那么安宁。
此时,堂上众人已然挑妥了衣料,朱氏命人将之送去各房,女眷们陪着朱氏吃了会儿茶,闲话了几句,方才散去。
这平白多出来的一场戏,直唱得朱氏心力交瘁。
不过,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叫进向采青,悄语道:“妈妈方才都瞧过了,且说说你有什么法子罢。”
若非向妈妈献计,她也不会把人都叫过来。
向采青闻言,连连向她使眼色,以口型比出“隔墙有耳”四字来,复又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回王妃的话,奴婢觉着,县主今年的冬衣还是照着江南那一带的花样子做着更好些。”
朱氏居然并未现出惊色来,唯目中飞快划过一丝惧意,强笑着道:“既是如此,那就依妈妈的话便是。”
向采青的心突地一跳。
朱氏知道!
宁萱堂掺着沙子的事,朱氏分明知道,却又出于某种令她惧怕的因由,并不敢放手去查,更不敢把人清除,只能佯作不知。
身为王府主母,朱氏竟也有怕的人么?
第339章 浮霞
向采青只疑惑了一瞬,便倏然醒悟。
是了,朱氏确实是在怕着某一房、或是某一个人的。
方才挑衣料的那一幕,便是最好的证明。
心念电转间,向采青不动声色地应了个是,复又以劝慰的语气说道:“王妃瞧着气色不大好,想是这下雨天让人难耐。等天放晴了,奴婢陪王妃去花园散一散罢,晒晒太阳、接接地气,不然可是要生病的。”
王府花园中颇有几处开阔之处,用来说私话却是极好的。
朱氏应该听懂了。
这从她微闪的眼神中便能瞧出。
然而,她却并不如向采青预料的那样欢喜。
恹恹地道了个“好”字,她便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道:“我乏得很,妈妈叫人预备水吧。”
向采青躬腰应是,没再多说什么,领命而去。
三日后,王府花园的地面,便已被连日的好天气烘干了,擦洗如新的石径在秋阳下亮得耀眼,园中红树如火、丛菊盛开,木樨的清香隐隐随风,正是赏秋景的好时候。
午后时分,朱氏歇午已毕,略作梳洗,便带了几名丫鬟婆子去,去往后花园散步。
自然,向采青也在那些服侍的人当中。
“王妃要去哪里坐一坐么?”甫一进园,向采青便立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