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徐玠,再非前世孤鬼一只,而是有家室的人,说不得很快便会有儿女。
就算为着他们,他也得积些阴福,少犯杀业。
是故,这计划只执行了前一半,便改弦更张。
何思远没死,而是被徐玠诱去了江南;朱氏亦只是被赶出王府,人还是好好的。
当然,她这辈子也休想再回来了。
这是徐玠的底线。
而他之所以选择此时动手,是因了离京在即。
他徐五郎自蹈险地,所为者,乃是整个大齐。
他不悔。
可是,他不能将红药亦置于危险之中。
他已然亏欠她太多。
而身为男人,若是连妻小都保护不好,又何谈护天下苍生、创万世太平?
所以,他才会将何思远与朱氏的旧情,假旁人之口,隐约透给了东平郡王,同时将何家送出京城,给他们一条活路。
当东平郡王拿到玉珮后,徐玠便知,此计已成。
从今往后,朱氏——这个东平郡王府最大的威胁与隐患——便再也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她犯下了为人妻者的大忌。
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得下此等羞辱。
虽说除了玉珮并一些似是而非的传言,东平郡王再没拿到其他实证。
然,就凭这一点猜忌,亦足可令朱氏从京城贵妇圈儿中消失。
毕竟,玉京城因“养病”、“静修”而长年闭门不出的贵妇,也有那么十好几个。
徐玠自问已是仁至义尽。
他甚至情愿睁一眼、闭一眼,只消朱氏安安生生呆在庄子上,再不兴风作浪,便留她一条狗命。
当然,这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若欲彻底脱出这泥潭,唯有五房单独出来住,再不去掺和王府那趟混水。
此事说难,却也不难。所需者,唯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
而此番离京,某种程度而言,便是徐玠在为自己、为他至爱的家人,争取一个这样的机会。
在此之前,他只有五成把握。
如今,那些泰西人搞出了火炮与燧发枪,这把握便增至九成。
余下那一成,则要看天意了。
第398章 偶戏
“啪嗒”,锦帘在徐玠身后落下,那些微的声响,惊醒了沉思中的他。
他快步行至临窗的案旁坐了,挑开竹筒上的火漆,取出密信,展开细瞧。
金大柱见状,左右看了看,便轻手轻脚转去了里间。
里间乃是徐玠小憩之处,其陈设与正房相类,简素干净,雪洞般的四壁不见一张字画,家什亦只必须的那几件。
因徐玠素不禁热,故屋子里也只烧着一个小炭盆,且也没放在正房,而是搁在了里间儿。
金大柱进屋时,便见那炭盆上方吊着的小铜壶正往外冒热气,细细的白烟蒸腾着,显是水已烧开了。
他咧了咧嘴,上前提起铜壶,向旁边早就备好的茶盏里斟了些滚水。
刹那间,清和的茶香自盏中溢出,令人心神为之一宁。
金大柱捧着茶托回至正房,见徐玠恰也读罢了信,忙上前道:“爷,先喝口茶,祛祛寒。”
徐玠点了点头,道:“先放这儿吧,你去把炭盆端出来。”
金大柱忙应是,搁了茶,转身便回屋提来炭盆,徐玠便将秘信丢进去烧了。
待诸事妥当,徐玠方将身子靠向椅背,舒了口气:“还不错,都挺安生的。”
一面说话,他一面便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茶。
金大柱情知他说的是谁,自不敢接话,只躬腰道:“爷,半个时辰前福顺前来求见,奴才随口打发他走了。”
这福顺本姓李,乃是王府世仆,服侍三老爷徐珩多年,是个尽忠尽责之人。
不消说,福顺前来梅氏百货,是来求救兵的。
徐玠在东平郡王跟前很是得脸,徐珩挨了打,福顺第一个想到五爷徐玠,亦是人之常情。
只不知,这是徐珩的意思,还是福顺自个儿的意思?再或者,竟是三夫人安氏的意思?
思及至此,徐玠眉心微拢,目视着盏中浅碧的茶水,淡声问:“三嫂事发了?”
月余前,安三娘与五庄头丁长发双双溺毙于小莲塘,恰巧彼时徐玠尽出人手去查向采青,却是错失了一招,待回头再查,也只查到了那几个庄头,垂花门后的情形,到底没查清。
徐玠只能推测,安三娘之死可能与安氏有关,也有可能是二夫人苏氏动的手。
因缺乏真凭实据,他对此始终保持缄默。
这到底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自是须得慎之又慎。
而今日这一局,徐玠针对的也只是朱氏。
可他没想到,三房竟然也牵连了进来,安氏更是被扫地出门,想必她是铸下了大错,徐玠据此认为,必是安氏弑妹之事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