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鸟(114)
窗外人影憧憧,人山人海的高中门口,每个人在青天白日下行走,他们太快乐了,无法想象一种阳光照不亮的地方,就像无法想象不足一米外的suv里一种最无耻的悖德感情。不不,书上说,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德。所以我爱爸爸,不能谓之悖德,该谓之道德,这是天经地义的爱,渺小又可怜的,我的爱。
阳光灿烂,我闭着眼,眼前一片朦胧的红,睁开眼,是不可穿透的黑暗,唯一能窥得喘息的,是爸爸无限包容的眼眸。眼眸也是黑的,爸爸用柔软包裹着,将它与周围区分开,以便我第一时间踩碎它,折磨它,无耻地利用它。
气息破碎在嚅嗫的唇齿间,他的唇若即若离,我感觉不到情欲的存在,它甚至小心翼翼到有些可爱。他说我也爱你,最爱你。我说爸爸爸爸,对不起。
“怎么哭了?”他慌忙揪起袖子,捧着我的脸小心擦拭,“哭什么?宝贝。”
“怎...你哭什么?”
我抬头,看到的却是郑子闫手足无措的脸,窗外一片夜色茫然,我正坐在他床边,手里拿着他的木吉他。想起来了,我偷拿了郑子闫的吉他,用他前两天给我买的颜料在上面画了一只小狮子。我摸着那只丑到滑稽的狮子,哥哥走了两步在我腿间蹲下,有些笨拙地用手背给我拭泪。
“没有,我只是。”我弯腰抱紧单膝跪地的哥哥,“想到张丽,有些害怕,怕我身边的人出事,特别是你和爸爸。”
“我爱你的。”
我骗了他,也没有骗他。夜黑得仿佛要把人吞进肚子嚼碎,哥哥回抱着我,说小狮子很好看,说我很乖,说他的快乐喜悦,却不说他也爱我。
他长时间凝视着我,他不说爱我,却用眼睛描绘出一个爱的轮廓。他刚的壳,硬的山,在这个眼神构建的轮廓里都化成柔的水,与爱同名,将我融化。
我有一秒的后悔,仅仅是一秒的后悔。
“对不起。”我说。
......
第53章 电影
从心理学上来说,人都有自我毁灭的倾向。这是死亡这个终极命题决定的,所以自杀也好,他杀也好,无疑是一种成就。
星期二早上十点,我上完徐宝珍的语文课,用家里剩下的发热贴贴了几分钟脑门,摸着额头跟班主任请假。也许是我最近比较乖,没有犯事,她难得没有多说什么,给我批了假条。
“你家长来接你吗?”
“不来了。”我说,“我爸还在忙。”
徐宝珍点点头,“知道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老师。”
我第一次用这么正经的语气喊她,她诧异地抬起头看我,“怎么了?”
我看见她手边还放着那片黄色玛格丽特做成的书签,边缘有些发棕了。我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叫她婊子的,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长大就是不断背叛以前的自己,也许这是件好事。
“没事,我走了。”
......
“你是从下沟村刚放出来的吧?神经病。”
刚来到南湖州时我不和人说话,同班同学总这么骂我,我并不辩解。后来我知道了,南湖州的公立精神病医院就建在一个叫下沟村的城中村旁。
中午十一点过三分,我在南湖州精神病院门口的小吃摊买了一个煎饼,加了两个鸡蛋。和关梅在一起时舍不得吃,遇到爸爸后没机会吃。
我抬头看眼前的楼,咬了一口煎饼。绿得发暗的植被爬满墙体整个侧面,煎饼没有想象中好吃。我有点失望,但还是三两口吃完,随后迈进大楼。
“你好,我来看病人,吴倩。”
“请问有预约吗?我们这边只允许病患监护人预约的亲属来探望。”
“有的,郑辉预约的。”
护士在电脑前操作一番,问我是不是叫郑子闫,我点了点头,随后问道,“我有一个问题。”
她抬起头,“嗯?”
“精神病人如果离婚了,那她的监护人是不是就不是前夫了?”
护士点点头,“对,会顺移到父母或者子女。”
我觉得我能闻到爬山虎那种湿漉漉的草腥味,“知道了。”
她又看了看电脑说,“您的预约是今天下午,请您下午两点再过来吧。”
“对不起。”眼泪瞬间落下,我哽咽着趴在前台,“我真的很想我妈妈,爸爸帮我约的下午,可是我很想和她多待一会儿。可以吗?”
“这......”
不是为此情此景流的泪也能在此情此景派上用场,我哭着向她哀求,甚至塞了钱进她手里,“姐姐,马上就要到12点了,马上就是下午了对不对?你帮帮我吧。”
她把钱推还给我,“别...别哭了,我去帮你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