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鸟(118)
“哦。”我把钉子戳进他右脸,他想叫又疼得张不开嘴,只能抽搐着脸哑哭,“所以呢?所以你跑了,就算知道她还有一口气,是吗?”
他想扒开下巴上的手,又软绵绵地垂下去,“我...我......错...啊!疼...”
看他还能说话,我将另外一颗钉子戳进他左脸,尖刺穿过皮肉,发出噗一声。他咧着嘴像在笑,左右各一个铁做的酒窝。
“我记得你说,你要抢我的东西。你认为我把郑子闫抢走了,你也要抢我所谓的女友,所以你怂恿张平把张丽叫出来,打算把她灌醉,让她半推半就地跟张平发生关系,等醒来想赖都赖不掉,对吗?”
“但你没想到张丽竟然这么烈,想方设法地跑了,对吗?”
不鼓腮帮舌头会戳到钉子,鼓起腮帮伤口会撕裂,郑驰小心翼翼点头又摇头的样子让人发笑。我站起来走进浴室,镜子里的人脸上溅了些许血点,上衣的血被汗晕成粉红色。喜悦、悲伤、快乐、痛苦、美丽、丑陋,出现在同一张脸上,没有五官的脸。
我打开龙头,洗了一把没有五官的脸,手上没冲干净的血水从脸上流下来,像流过一块平滑的黄瓷砖。一个花瓶突然飞出,瓷砖应声而裂,我和瓷砖一起倒在地上,红色胶水正从裂缝中漫出。可惜,绿萝死了,花瓶也死了,尸体碎了一地。
我扶着洗手池站起来,郑驰正捂着肚子扶墙往卧室挪,他像个漏油桶,油渍一路从门口蜿蜒到脚下。他千辛万苦挪到卧室,来不及歇气,哆嗦着去关门。我抬脚一踹,门把他撞得飞了出去,咕噜噜滚到床边。
我走进来,他呜呜哭着,手肘撑地一点点往里挪,像浴室积水里生的黑色幼蝻,蛆模蛆样。
“其实之前我托人找了几个租郊区烂尾楼的房东,如果你再犯蠢,我就打算在那里杀了你。但我想了想,有什么必要呢?你不在乎,我更不在乎。”
“郑驰,你不是不够聪明,而是不够坏。”
他挪到尽头,退无可退,只能翻过身捂着肚子想站起来,尝试几次都失败了。
血糊住眼睛,红朦朦的,我随手抹开。
“其实我胆子挺小的,郑驰,你为什么要让我害怕呢?我一害怕就控制不了自己,你警告过你的,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啊?”
“爸爸有危险,哥哥也是,你活一天我就怕一天,不能再拖了,好吗?”
他像只穷途末路的丧狗,呜呜求饶,眼睛瞪得巨大,我一抬手,他迅速挡上肚子,逗得我哈哈大笑,笑得浑身都在抖。我笑完了,在他脚边蹲下,他侧身把自己整个贴在墙上,嘴白得没有血色。
“郑驰,你太幸福了。你知道什么叫长大吗?你这样的人,总以为长大是第一次熬夜到凌晨三点,早上七点起床出门的那一瞬间叫长大。我的不是。你不知道什么叫长大,所以我真羡慕你。”
“你现在想长大吗?想也没用,你没机会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只钢笔,它漂亮的笔尖薄得发白,用它扎进郑驰的大腿,每一笔都是雕琢,他先是不可置信地看了我一眼,接着拉长嗓子大叫,一声比一声尖锐可怖。
脚边有一块瑕疵颇多的红色大理石雕像,经过我的精雕细琢,他渐渐凸显出完美的轮廓。他绷紧颤抖的肌肉,高亢嘹亮的惨叫,撕心裂肺的挣扎,狰狞可怖的表情都让我激动得落泪。甚至从他大腿流出来的废料都填满木地板缝隙,像大树盘出地面的根系。
我专心致志地雕刻,兴奋得声音颤抖,虔诚地跟我的艺术品对话,“你想埋在哪里?我给你准备了白色的皮毛大衣,到时候就说你是一条萨摩耶。工地?还是山顶?”
创造艺术品最遗憾的一点在于,艺术品相对于人来说都是死的,他们不会说话,如果会说话,那么他们的建议是创作者最想要的。但就算他们在濒死的边缘挣扎,拼命地张口想与你探讨对艺术的见解,也是徒劳无功。你的创作是否有价值,你是否是个有天赋的,甚至合格的艺术家,他人的点评和指导必不可少。所以我请来两个观众参加我今天的雕塑艺术展,其中一个刚好到,他正把卧室门撞开,道出他今天的第一句评语,“淼淼!”
更新龟速前进,按我现在的作息来看,一个字概括,就是忙。每天11点半才下课,大家多担待。
第55章 祭坛
我从未梦见过自己的死亡,这好像是人类无法做到的事。但昨晚我梦见一个人,他站在火车站台前和我聊天,前一秒我们还交谈甚欢,后一秒他突然面部朝下栽进了轨道里。和我聊完天第一件事是卧轨,好像早晨第一件事是睁眼一样天经地义。我匆忙别过头去,听到火车轰鸣而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