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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鸟(138)

作者: 南诏情人 阅读记录

最近的24小时药店也要两公里,我打了出租车过去。药膏碘伏创可贴棉签,能买的都买了一堆,拎着一袋子药又回到小宾馆。

把便利店买的奶茶塞到女人手里,我将药放到桌上,“帮我把药送给隔壁那个人,奶茶给你喝。谢谢。”

说完我便转身上楼。

“小鬼!要送你自己去啊!”

......

桌上冒热气的蟹黄粥看看我,我看看它。转身检查门锁,发现它是好的,我叹了口气,坐下来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吃完粥,我把耳朵紧紧贴到墙壁上,等了片刻,听到皮鞋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踢踏踢踏,然后是水声。我想象着郑辉袖口露出的腕骨,腕骨上绵密的泡沫,水把它冲干净。踢踏踢踏,他走出浴室了,走到桌前拉开凳子,坐下喝粥。他吃东西从不发出声音,慢条斯理的。他吃完了,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门锁转动的声音。

他走过来了,他离我越来越近,在我的门口站定了。

我匍匐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我看到一张斑驳的脸,鼻梁紫到发黑,又散开到两边,像一只大张翅膀的蝴蝶停在他脸上,边缘是碘伏的棕色。阳光在他眼睛中央凹下去。他站了多久我看了他多久,后来他依依不舍地走了,我又看了很久。

我趴到床上打开电视看到中午,下楼逛了一圈,上楼时桌上放着一个三层饭盒。我吃完饭裹着被子靠墙坐下,耳朵贴着墙壁闭上眼睛,我听到压低的说话声,仿佛还有他缓重的呼吸,接着我睡过去,醒来时已经下午了。

我揉揉僵硬的肩膀站起来,醒透后出门买了包烟。我分了画指甲的女人一根,叼着烟回到房间,杯盘狼藉的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三层饭盒放在中央,旁边还有一盒水果。

吃完了饭,门铃响了,但当我走过去看猫眼时,外面已经没人了。我打开门,脚下放着我的书包,包里是几件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

洗了澡,我照例贴在墙上,这次却没听见任何声音。我靠着墙抽了半包烟,看天空从深蓝变到黑色,月亮升起来,路灯亮了,天空呈发亮的墨蓝色。路灯又熄灭了,星星一颗一颗很清晰,我倒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收拾东西时桌上剩的半包烟不见了,包括我吃剩的晚饭。我退了房,背着包走进扑面而来的晨雾里。

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爸爸,我不想想通了,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发完短信我关掉手机,一路走到曾经住了近四年的城中村。这里还是老样子,说是要拆迁,拆了这么多年也没拆下来。穿紧身皮裙的女人站在街角,风把她的头发拢到脑后,她低头吸了口烟,抬头冲我暧昧地笑。

我沿着街头走到街尾,绕着一片自建房转圈,一圈又一圈。房子里的女人都醒了,男人从门里走出来,他们低头用手掌挡着脸,快步行走着,一个接一个,互相看不见对方。我绕了不知道多少圈,男人们都走完了。

我停下脚步抬头看,竟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窗口。一年前的这时候我在这窗户里往下看,楼下是形形色色的欲望男女,一年后我站在窗户下,抬头只有一望无垠的天空。

日头高照了,我拿起捏出汗的手机擦干,举起放下数次打开电源。漫长的白屏结束,它静悄悄的。网络是正常的,手机是正常的,我打了电话,客服也说话费是正常的。

于是我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继续走。

我走啊走,低着头一直走,视野只有五米见方的大小。我走在五米见方里,一开始周围寥寥数人,走到十字路口,视野便挤满了灰色黑色的裤管,我抬头,发现他们欲盖弥彰地上下打量我。我想起把郑辉拉入沼泽的那天。那天我张着猩红的嘴巴亲他,说他像抹了口红,他笑着回应我,我们都成了抹口红的男人,然后他教我走出去,走到大街上,所有人都打量抹口红的我们,他们觉得怪异,又不知道为什么怪异。他一路带我走了很多地方,大街小巷,最后我们停在十字路口。路过的人都回头打量我,打量唯一涂了口红的男人,我在五米见方的视野里看不到他。他把我扔在了这里。

我找到一家隔音很好的旅店,前台小姐穿着制服,全程对我微笑。我乘电梯到八楼,一路踩着地毯找到房间,打开电视躺进床里。

电视放了一天的爱情电影。晚饭时间,房间的座机响了,前台说我点的外卖到了,给我送上来。

外卖餐盒标志是我熟悉的一家店,我记得他们家不做外卖。

我吃过饭接着看电影,几乎看到第二天天明。凌晨五点,我揉揉眼睛和干瘪的肚皮,出门按了左隔壁的门铃,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打开门,睡眼惺忪地问我什么事。我说不好意思,找错了。他劈头盖脸骂了我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