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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鸟(39)

作者: 南诏情人 阅读记录

他轻哼,难得开了个玩笑,“小子,别以为我闻不到你嘴里的味道。”

我没敢再说话,扎进艰涩难懂的英文原文书里,头越来越重。

醒来时男人近在咫尺,他一手捧着书,一手搂着我,纱窗外蝉鸣此起彼伏,夜幕撕开月色,静悄悄的。

我窝在爸爸怀里,从毯子里伸出手抱他,“几点了?”

“醒了?”爸爸低下头,削薄单眼皮上交错着血丝,“睡得像个小猪。”

“爸爸,我可以亲亲你吗?嘴巴。”

爸爸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我微微扬起头,贴上他微凉的薄唇。

另一个不属于我的心跳盖过蝉鸣,我不敢伸舌头,男人会用父子之间不能这么亲密来搪塞我。

他自欺欺人,我就陪他演下去。

“可以了,淼淼。”他说。

“爸爸,晚安。”我说。

第21章 我杀草莓

6月8日星期六早上八点。

我换了一件白色运动衫,棕黄短裤。镜子里有一根长满白色蘑菇的木头,我和他都在笑。

爸爸倚在门口,问我好了吗?

我笑着去拉他手,说好了。

“哥哥要去吗?”

“郑子闫不去。”爸爸说,“他学校有事。”

“好吧。”

“又光脚。”爸爸拉我到床上坐下,“你是小狗吗?”

郑辉半蹲在地上给我穿鞋,“今天带你去看看海。”

“看海?我们这没有海啊。”

“淼淼不想看吗?”

不忍心看爸爸失望,我说想。

我甚至不知道郑辉什么时候买的机票,就坐上了前往沿海城市的航班。

第一次坐飞机,耳朵里像充了气一样剧痛,我难受得不停咽口水,冷汗冒了一头又一头。爸爸捂着我的耳朵,说别怕。

我问他是不是每次坐飞机都这么难受。

“不是。”爸爸说,“因为你是第一次坐。”

我跟爸爸说,飞机没有绿皮火车那么脏,以前我陪关梅辗转过四五次火车,脚臭、汗液、还有女人经期的味道充满车厢,它们会生霉,在我鼻子上长菌斑。那些泡一排排,细细小小的姜黄色,疼得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关梅没有钱给我买药,给我灌她的散装白酒,说醉了就好了。我敢肯定这婊子就没醒过。

我说飞机里有一股柠檬水的味道,头等舱这么好吗?还会喷香水。

爸爸没说话,从我的山根摸到鼻尖,笑容勉强。

我扒着窗户往外看,没有太阳,只有大片大片刺目的白,飘在空中的银色海洋。

我看到一幅画,拙劣的画。油画棒涂的海,沙滩上三条鱼,我是最小的那条,被另外两条紧紧抓着手。再多的看不到了,时间是灰色障蔽,盖了一层又一层。

原来我想看海,很多年前就想看海,只是小孩子的愿望,谁都以为会有大把时间去实现,以至于多年以后连他自己都忘了。

爸爸在我身后一起看海,和平静无波的金色巨浪,他贴着我的耳朵,问我鼻子过敏的时候疼不疼?

耳后栽进了一颗柠檬树,原来不是头等舱喷香水,这是爸爸须后水的味道。

“不疼。”我转过身,顶起他的鼻尖,“就是像猪。”

海水涨潮,吞没白色巨鸟,从天空倾泻直下,裹挟着推向沙滩,吻过脚踝。有些凉,有些温,我动动脚趾,有只小螃蟹爬过。

“爸爸。”我说,“这是幻觉吗?”

郑辉说不是,“喜欢吗?是不是淼淼想看的海?”

“喜欢,谢谢爸爸。”

爸爸说这是酒店背后的私人海滩。我环顾四周,除了我们,只有远处的一家五口,海风呼啸而过。

他提着我和他的鞋子,穿着我下飞机后逼着他买的情侣沙滩裤。我第一次清楚地看见他的两条长腿,肌肉饱满紧实,有很漂亮的浅棕色。但膝盖却似乎是从哪里硬抠下来安在他身上的,颜色很深,像老树皮皱成一楞一楞的,丑得很突兀。人无完人,我并不在意,只留神他飞扬的神情。他和那张老照片里穿着白色衬衫的年轻男人慢慢交合,重叠。

爸爸在前面走,我在后面一步步踩着他的脚印,温热的,比我大一圈。

“淼淼。”爸爸没转过头,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今年16了吧?”

“对。”

“之前生日都怎么过的?”

8岁生日,我吃了两根硬糖换来关梅的2000块钱,关梅送我一颗软糖当生日礼物。11岁生日,爱欲连接生死的一条羊肠小道,我从阴道里来,在肠道里成人。

我想告诉爸爸,但他转过身看着我,海浪破碎在眼里,我突然不想说了。

“我没有过过生日,身份证上是随便填的。”我说,“爸爸你也知道,之前在警局里回答过,我不是关梅亲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