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只想赶快逃离这里,去哪里都好,只要能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孟氏与身边的贵妇人接着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不时捂着嘴轻笑。
王恕意深呼几口气,捏着帕子,向孟氏福了一意福:“婆母,儿媳喝了这许多酒,已是支撑不住了,请婆母准许儿媳休息片刻,再来待客。”
说着,她又转身朝众位女眷行礼致歉:“各位夫人,实在是对不住,待恕意养好了精神,再来向夫人们赔罪。”
孟氏皱起了眉头,今日是她儿子的大好日子,儿媳却如此做派,是在当众表达对她的不满吗?
不然,她这副被人欺负了的柔弱样子又是做给谁看?
孟氏脸一沉,正要好好说她一两句,给她立立规矩,便听一旁的大理寺卿夫人张氏笑道:
“这有什么的,这么些酒下肚,就是神仙真人也要醉上几分,更何况我们小小女子,你呀,放心去吧。”
众女眷见王恕意脸颊通红一片,眼神稍显迷醉,便知她确实已经醉了,又想到她为丈夫操办纳妾之事,此时心里必然不会好受,便也跟着张氏劝她:
“无妨,你好好歇息才是,不必理会我们。”
她们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倒叫孟氏给噎住了,训诫的话憋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脸色有些滑稽。
但客人们都这样说了,她再斥责儿媳就会显得她不通情理,还会打了众人得面子,得不偿失。
孟氏按下心里的不满,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夫人们说得对,你好好歇息着,这里有我呢。”
王恕意松了口气,又行了一礼,方才告退。
众女眷互相看了一眼,又拉着孟氏继续说笑。
清荷扶着王恕意慢慢走着,她知道少夫人心情不好,只是不知怎么安慰她,抬眼瞧见池塘里的鸭子,笑着指给恕意看:
“少夫人你看,那鸭子如今长得多肥呀,前些日子都还只有一小点呢。”
王恕意顺着她的手瞧,果然,碧绿的池塘里,两只鸭子正在游泳嬉戏,皆是一身纯白的羽毛,全身肥嘟嘟的,瞧着甚是可爱。
王恕意笑了笑,只是片刻,她又垂下嘴角。
鸭子都知道只要一个伴侣,怎么人却那么贪心呢?
清荷扶着她经过一个绿荫环绕的亭子,不知是不是醉意上来了,王恕意突然觉得浑身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她吩咐清荷:“你回去拿些茶水和吃食过来,我在这里稍坐一会儿,就不回去了。”
清荷扶她在一旁供人歇息的摇椅上坐下:“那少夫人您在这里稍坐,奴婢去去就来。”
王恕意点头。
这个亭子名叫随风亭,是专供人避暑歇息之所,离前厅较远,今日宴请的客人们都在前厅吃酒,因此,她不用担心有人来打扰。
恕意将怀里的荷包拿出来,慢慢抚摸上面的图案花纹,眼圈慢慢变红。
她想起自己与李时成亲那日,府里也如今日般热闹。
满目皆是喜气的红色,传入耳中的皆是宾客的祝福,盖头掀开时,人人都叹道李少爷与新妇真是好一对壁人、天生一对。
如今,她在这里孤零零地坐着,耳边隐约听到的却是不远处众人因李时纳妾而响起的欢声笑语。
一滴泪落在荷包上,很快不见了。
王恕意将帕子盖在脸上,身子窝在摇椅里,慢慢闭上眼睛。
茂盛的绿茵挡住了炎炎烈日,只有少许日光透过树叶的间缝映照进来。四周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像一首首动听的乐曲,挡住了外间的嘈杂声。
这么一小间亭子,此刻便成了王恕意的庇护之所,让她忘掉一切的人和事。
王恕意迷迷糊糊地躺了许久,突然,她感觉周围有一股陌生的气息带着压迫感向她袭来。
她猛地扯掉脸上的帕子,睁眼。
一个男子正眯着眼睛弯身瞧她。
他目光中藏有毫不掩饰的好奇,瞧见王恕意醒了,也不挪开,反而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个充满玩味的笑来。
这个人不好招惹。
恕意如遇豺豹,挺身就要站起,哪知那人躲闪不及,两个人的脑袋顷刻之间就撞在了一块。
只听砰的一声,疼痛从额头窜到王恕意身体的每个角落,她捂着额头忍不住呻/吟出声。
那男子却好似练过金钟罩铁布衫一般,只是稍稍皱了皱英俊的眉头,便好似无事人一样坐下,上下打量着她,然后轻轻问道:“可是磕坏了?”
王恕意听他如此说话,真是又羞又恼,这人也着实过分,任意打量陌生女眷,还用这种亲近的语气同人讲话,真是,真是......
她待痛劲缓过,便将手帕塞进袖里,对他福了福,轻声道:“妾身无事,多谢公子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