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春雨(11)

☆、第 8 章

在今日这个平静的午后，王忆白与李小灰之间终于有了一场迟来的沟通，真相才不合时宜地浮出水面，楚随看见了，很多不明所以的百姓也看见了。

其实在这样的场合剖白是王忆白和李小灰都不愿意看见的，奈何他们之间还有一个人推动了这一切如狂风急雨般袭来，这个人就是李小灰的妻，隔壁的豆腐西施。

不得不说王忆白在店门口伤感凝望的样子还是很具观赏感的，李小灰没有动心，豆腐西施的心倒是动了动，胸口腾的一声冒起了无明业火。心下想着“老娘忍你很久了”，便到处张罗纠集起亲戚友人，决心今次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阴魂不散的小狐狸精。

于是楚随就看到了一个人影跑、一众人影追的荒诞场面。正当王忆白逃无可逃决定回身面对的时候，李小灰出面阻止了一场惨剧。他虽不知忆白是右相之女，但大概也知道她身份非富即贵，事惹大了自己也没好处，干脆同她讲清楚。

知道了真相的王忆白不知该作何感想，愣在原地。

“原来你从不曾喜欢我……”忆白一脸凄怆。

“你早该知道。”李小灰站在豆腐西施身旁说道，差点又补充道是你自己太白目。

“可是，为什么不喜欢我？”忆白抱着一点念想。

李小灰很沉痛，仿佛马上要说出的是什么难言之隐。

“因为……你实在，太丑了！”终于说了出来，一阵轻松。

此言一出，楚随与竹青相看一眼，都感觉这李小灰，要不就是瞎了，要不就是对美有独特看法。一旁百姓多在嗤笑，居然也有个别点点头表示赞同。

楚随以为王忆白要作何剧烈反应，谁知道她并没有太多反应，只还是面色凄凉，眼角一滴泪滑落：“可是你不是说过，看女子不能光看表面吗？我虽丑，可我很善良。”

沉稳如楚随者，也差点禁不住一个踉跄。看来这王姑娘受李板栗毒害太深，审美也被深深扭曲。再看一眼站在李板栗身边神情得意的豆腐西施，大脸盘，粗骨架，两条粗眉差点连在一起，嘴角一颗痦子，身形像男子一般伟岸，楚随瞬间明白了什么，暗自与竹青说：“我看这李小灰，八成是个断袖。”

竹青惊讶：“少主如何知晓？”

“你看他妻子那模样，十足十像个五大三粗的男子么。有些人并不知晓自身癖好，就算有所察觉也会自我否定，但是不论如何，品味都会被它左右。可怜王忆白，看上个断袖不自知，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可见品位有多差。”

竹青看了看那豆腐西施，抖了抖道：“纵是喜欢男子，也不一定要找这样的啊……”

楚随淡然道：“这有什么稀奇。天下之大，有人就是喜欢吃歪瓜裂枣，我们能如何？”

面对王忆白的诘问，李小灰叹了一口气道：“事到如今，不如将实话与你说了。我那些都是安慰你的话。世间男子，哪个不看女子样貌的？说善良、温柔就好那都是骗人的。只要你美貌，就是心如蛇蝎也自有人为你做牛做马。”

竹青与众百姓一起赞同地点点头，额头又被楚随的纸扇敲了一记。

王忆白低头黯然伤神，眼泪已如掉线珠子停不下来。

楚随觉得闹得差不多了，正想唤竹青将王姑娘带回来，李小灰却“啊”一声惨叫，好像是被什么砸中了，随即捂着头抬眼望房顶，众人也随他一起望房顶。

一个少年模样的黑衣男子坐在房檐上晃着腿，手中把玩着几颗石子，嬉笑道：“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姑娘，你们真是好本事。”几颗石子悉数砸到李小灰头上。

李小灰吃痛怒极，几个亲戚想上前将那黑衣少年拉下来，却见他自己从房檐上跃下。还没站稳，李家亲戚便上前与其厮打起来。

情势到此急转直下，豆腐西施见丈夫亲戚与那少年混作一团，自己也不甘人后，几步上前便想教训王忆白，竹青不等楚随吩咐疾步上去替忆白挡下，少不得又与她纠缠。有些街边无赖手痒一气加入战局，一时间乱成一锅不知谁打谁。围观百姓有些作鸟兽散，有些被推挤着惹毛了，有些挟了素日私怨，也都动起手来，场面完全失控。血的教训告诉我们，街边是非莫围观，速速离开是正经。

面对眼前的一片混乱，楚随很头痛。但头痛并没有妨碍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入人群中，带出还沉浸在自己忧伤中的王忆白。回头看竹青，不知如何惹了三五妇女，此刻正被她们围着用各种菜色拍打，又不能还手只能挨着，神情甚是无奈。楚随轻叹一口气，拉起王忆白往王宅跑去。

那一天正是阳春四月，微风吹起杨柳依依。恭城府沿河的安澜大道上，路人们看见一位绝世风采的白衣公子手拉着一位娇俏可人的黄衣女子肆意狂奔，风带起二人裙裾翻飞，与河上的鸥鸟共舞。一位诗人看见了这道风景，感慨年轻的爱人们总是可以如此不顾世人眼光，真是令人艳羡啊，回去定要作诗一首歌颂爱情。诗人并不知道，此时公子心中很鄙视着这女子，而这女子还因为一个卖板栗的不要她而伤感无状、愣愣不知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