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春雨(29)

花城很头疼。他一眼就认出来，眼前这两名刺客也在杀手排行榜不知何处出现过。看来这雍国风调雨顺，朝廷给相爷发的薪水着实不少。昨天还道王夫人又请了北堂光，眼下看来，她按榜索骥，后头还不知雇了多少人。

花城正欲动手，却被忆白伸手一横拦住。她一个跨步上前挡在他身前，双手在胸前抱拳，对着刺客一脸严肃道：“两位兄台……”

在场三人都是一愣。花城挑眉，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只到自己胸前的后脑勺。物转星移，眼前闪现多年前，也是这样护在自己身前的那个女子。苍白的脸，绝望的眼神里有一丝希冀，沾满血污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活下去，阿城，好好活下去。”胸前衣襟被鲜血沾湿一片，他全身颤抖，不知所措地拼命摇晃她冰冷的身躯。

我们时常感叹，没有在另一个时刻遇见这一个人。而花城的遗憾，是在他终于变强，强到可以保护一个人的时候，她却不在了。

就在他思绪飘渺的时候，忆白一本正经地朗声道：“两位兄台有话好说，刀剑无眼，不要冲动。”两名刺客莫名其妙地看她，哼哧笑出声。

其实方才他二人跳闪出来的时候，忆白心中一阵亮堂：莫非这就是戏文传奇里说的江湖剑客？片刻前还戚戚焉焉想着的儿女□□此时都抛诸脑后，自小憧憬的江湖血雨腥风、红尘滚滚，此刻终于向她露出了端倪。王忆白很激动。心中转了几个圈，就想学着戏里那些江湖侠女目光流转、顾盼生辉，举手投足间大局在握，四两拨千斤地化去一场干戈。

此时花城脸色不善，刺客颇有些忌惮他，一时不敢动作。忆白却以为是自己的才智令人折服，下一步应好好震慑一下他们，敛容道：“二位趁我们不备，在此无人之地将我们拦下，也太不磊落了。你们不觉得有些无耻么？”

刺客们哈哈两声笑，其中一名忍不住道：“要说无耻，你问问身边那位，谁能比得上他当年恋母弑父那般无耻？”

话音几乎刚落，花城断喝一声“找死！”

忆白觉得身边一阵劲风吹过，花城身形一闪，手中不知哪里来的一把长剑，如灵蛇游走，律律出声。纵是她不懂武，也看得出来花城剑招凌厉，满是愤怒。

剑光只闪了几闪，那二人齐齐倒地，不知为何，并不见很多血迹。王忆白愣愣看着，心中如万马奔腾。

首先起的念头是十几年正统思想熏陶的结果，“杀人啦！报官啊！”。脑中话音刚落，正统忆白被叛逆忆白一拳打倒，“慌什么！若不如此这会儿死的就是我们！”好奇忆白自暗处幽幽出现，“原来花城这样厉害，不知他到底是什么人？”淡定忆白抱臂旁观道：“不过他一定不是坏人……”

几个忆白轮番登场，一时没有结论。思考间，手腕一紧，不自觉地撒开腿，意识到时，她已被花城带着飞奔起来。忆白看着自己被抓着的手，心中苦笑。就在不久前，自己也是这样被另一个男子拉着手逃离现场，还记得那时有一个瞬间，她以为世间只有他与她二人，一时忘了正在为什么事而伤神。

☆、第 23 章

几天后，一个劲爆的消息在雍国大街小巷间悄然传开，说楚家继承人相上了王家最小的私生女儿，而这个私生女儿却与另一名神秘男子私奔了！楚随颇为伤情，整日形容憔悴，无心打理楚家在恭城的产业。

消息一出，管家王成很烦恼。这几日门口总是围着一群姑娘甚至几个男子等着要舍身安慰楚随，到了晚间人走留痕，满地的果皮、瓜壳来不及打扫。更过分的是，这些人等待无果，往往很懂得另辟蹊径，比如从围墙外扔进几包袱吃的用的，聊以寄慰相思。王成不得已，只能在王家围墙边竖起警醒的木牌子，上书：当心落物！可谓用心良苦。

楚随出门，不得不加派人手护着，以免再次发生前日好好的苏织衣裳硬是被扯成碎布条的悲剧。原本见人总是彬彬有礼的楚公子，现在出门只能以纸扇掩面低头，用最快速度登上马车。面对砸过来的一堆堆问题，诸如“楚公子，你是否真的爱上了那私生女？”“楚公子，请说一下你现在的感受。”“楚公子，那现在您的爱人去哪里了？”……都只沉默以对。

不过据我的一个朋友说，面对这些问题，楚随其实答过一句。当时那位朋友正站在马车旁，楚公子刚坐上马车，撩开帘子清楚地说了一句话：“她是我爱的人，不论如何，我只希望她幸福。”

那深锁的眉头、落寞的语气，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在场众人无不动容。从此，楚随更是成了大情圣的代名词，“嫁人当嫁楚郎”成了雍国闺阁间的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