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听到孙子有点感叹似的口吻。
“白石,也抱怨着家里给他安排这些事所带来的困扰,说着‘要不然干脆跟独角仙结婚算了,毕竟独角仙是不会因为打网球而受重伤,害人一辈子都会为了这件事困扰’的。”
看似专注于钓鱼的老人微妙地弯了一下唇角。
“哦,是吗。”他仍然用一种平淡得不得了的口吻应道,就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孙子所叙述的这件事有什么奇怪之处似的。
他耐心地又等了一段时间。直到他也钓起了一条大鱼,在整理着再也盛不下更多渔获的冰桶时,那只放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地面上的收音机——原本只是为了聊以排解枯燥地等待着鱼儿咬钩前的漫长时间、所以才带来,慢悠悠地播放着电台节目的——忽然传出了一阵轻快的旋律,然后是声音甜美的女主持温柔的语声。
“各位早上好。在工作日的上午,大家想必此刻都正在忙碌着吧。所以今天就为您带来一些令心灵安静舒缓的歌曲吧。希望大家都能从中得到一些心灵上的安慰与自己努力的理由哟~”
然后,一首旋律又温柔又轻快的歌曲就响了起来。
喜欢演歌的前任警察兼柔道教练的老人,对这种年轻人之中流行的歌曲感到有些无法理解。
原本,那位让他十分重视、也十分为之骄傲的孙子,好像也不太能够欣赏这种年轻人的流行乐的——然而这一次,他却听到他的孙子轻声叹了一口气。
“‘如果有想见面的心情,总有一天会在某处见面的’……”
他听见他那位如今已经获得过数个大满贯男单冠军的孙子重复了一遍歌词里的某句话,然后用一种明显算是“困惑与惆怅”之类的语气说道:
“……真能如此吗。”
柳泉:“……”
她已经快要咬牙切齿了。
“这、到、底、是、什、么!!!”
系统菌在她脑海里发出了一阵低笑(?)。
【别急。】它居然这么回答她。
在紧闭着的大门外或许正在进行着一场激战,也可能随时有时之政府部下的守卫攻破这两扇紧闭的大门、把她这个胆敢擅闯时之政府最重要最核心地带的反叛者(?)拖出去人道毁灭——然而此刻在近乎于一间密室的主控室里,系统菌却突然表现得好像正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似的。
【就这么好好看一下未来会发生的事,不好吗?】它居然还反问了一句,然后罔顾柳泉的抗议,强行继续在她面前的光屏上播放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
画面切换——
居然是街道冷清、房屋简陋的一个地方;并且,从房屋的式样和街头偶然走过的行人的衣着打扮上来推测,这个时代毫无疑问是——
画面一转,在一间简陋至极的木屋内,一个穿着黑衣的年轻男人正在弯腰整理东西。在他身边放着一个简单的包袱,看上去好像那就已经是他的全部值钱家当似的。
而在画面之外,有另一道年轻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濑君,怎么样呢?……你现在已经得到了陛下的特赦令,可以离开这里了……接下去你作何打算?”
那个正在整理东西的年轻男子头也不回地沉声回答道:“我要回江户去。”
之前发问的那个男人发出了一声苦笑。
“不不不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容保公似乎有意为你做媒……你意下如何?当然,容保公心目中的理想人选,可是会津留下来的、足以与你匹配的好姑娘……容保公还对我说了,‘你们年轻人要努力把会津的火种留传下去啊!’。”
那个背对着他、跪坐在榻榻米上一直在整理东西的黑衣年轻男子闻言,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他慢吞吞地说道:
“我,十分感谢容保公的一片盛情。”
仿佛边说边斟酌着措辞那样,他说得很慢,声音也有丝低沉。
“然而,我还有最后一件,必须去做的事情。”
那个问话的男人似乎显得有丝惊讶。
“……什么事?”
这时,黑衣男子终于转过头来。几件洗得有点发白、但看上去极为整洁的衣物被他整整齐齐地叠好,暂时放在膝盖上;他的一只手压着那几件衣物,俊秀的脸上,右眼被过长的刘海几乎遮住。但透过发丝的空隙,仍然能够看到他眼中极为明亮有神的光彩。
他说:“我答应过一个人。”
“答应她……我一定会拼命杀敌,也一定会拼命地活下来。当我完成了自己觉得必须完成的事情之后,再回头去找她,追上她……”
他那一直平静冷然的表情忽然间仿佛有些松动了,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线罕见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