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奔(50)
我站在门口扫视四周,回顾从我记事开始到前不久离开时发生在这里的一切。
深夜的尖叫,逼近的菜刀,一个个落在我脸上的巴掌和打在我身上的棍棒,历历在目。
我受尽了虐待,恨她也恨他。
我也恨自己。
或许我真的不应该被生下来,或许我在出生后就应该被摔死。
人类的悲剧是因生而来,不诞生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
我从衣柜里翻出一件肮脏的大衣,那衣服在柜子里放了几年了,又脏又破,我裹在身上,试图用它稍微取暖。
我开始打扫房间,从客厅到卧室,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屋子多少年没人住没人管了,破损的门成了摆设,我打扫的时候甚至发现很多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垃圾。
撕碎的扑克牌,捏扁的可乐罐,用过的安全套。
怕是那些迟早要被砍死或者被抓起来的小混混已经把这里当做了聚集地,在这里做尽坏事。
我心平气和地把肮脏的一切都扫地出门,这个家前所未有的干净。
最后一个应该被清除的是我,我才是最该被消除的那个。
我脱掉那件臭气熏天的大衣,踩着满是灰尘的冰凉床板,站在了窗台上。
那扇窗户并不大,我家里没有窗明几净的大玻璃窗。
站在那里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我午睡醒来发现家里没人,我的脚被铁链拴在床脚,活动范围很小。
那时候我怕得要死,哭嚎着爬上窗台,一边喊妈妈一边踢碎了玻璃窗。
那是我几岁时发生的事了?应该还没上小学。
原来那个时候我就曾经站在窗台,只要多往前一步就能掉下去了。
我站在那里,低头看向地面。
四楼,她曾经从这里一跃而下,摔得血肉模糊。
如今我要是跳下去,也会有和她一样的死状吗?
我闭上眼的时候,风呼啸着,我甚至觉得自己能看到我跟她的尸体在地面重合,什么归宿,那才是归宿。
身后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把我往前推,就在我要跳下去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戏谑的笑。
我猛地睁开眼,回头,发现有人站在房间门口。
那个叫耗子的,多年没见变了样,但我依旧能记得他。
他吊儿郎当地倚在我家卧室的门框上,嚼着口香糖,笑着看我:“快点跳,我等着看热闹呢。”
他掏出了手机:“你说我是在这儿看比较刺激还是到楼下去看更刺激?”
第51章
有的人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说他,也说我自己。
他从小就没干过什么人该干的事儿,到现在也一样。
我再怎么疯,也不想在死的一刻也做他取乐的工具,而且我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竟然是我的手机。
我进医院之后就没找到手机,这么看来应该是当时我被送进医院时掉在了这里,好死不死被耗子捡去了,可是他怎么解锁的?
我的手机密码一直都是晏阳的生日,想到这个,我看着耗子时更恨得牙痒痒。
窗户也年久失修,就好像我一用力就能把它拆下来,冷风一吹,摇摇欲坠,玻璃窗哗啦啦响。
“赶紧的,”耗子说,“等着看呢。”
“你拿的是我手机。”
“我知道。”耗子抬眼看着我笑,“这手机不错,现在是我的了。”
我从窗台上下来,怒意已经顶了上来。
“我是真没想到,晏阳不是你亲弟弟吗?”耗子嗤笑,“真他妈牛逼,我小瞧你们了。”
手机里有我跟晏阳的照片,还有视频,除此之外还有那些聊天记录。
耗子看过了。
一想到耗子看过晏阳,我就开始不受控,手边有什么就抓起了什么,我逼近他,质问他:“你看到什么了?”
“他挺白的。”耗子故意挑衅似的对着我笑,“叫得挺浪的。”
我挥起手里的东西就砸向他,他反应很快,直接躲开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我拿着的是那件破旧的衣服,就算完美砸向他,也对他造不成任何伤害。
耗子嘲笑我:“操,你他妈跟我闹着玩呢?有种就直接砍我,真他妈怂。”
我气急了,慌乱地开始寻找这间屋子可以用的东西。
我一边找,耗子一边在激怒我:“你弟挺紧的吧?操,看着就好干,当初我就应该上了他。”
当初。
我想起晏阳跟我说过,耗子曾经把他牛仔裤的扣子都给扯坏了。
新仇旧恨一起来,我再一次失去了理智。
床底下有铁链,那是小时候我妈用来绑我的,我爬进床下再出来,还没起身就被他踩住了手。
耗子一直用手机对着我,像是在录像。
“那次你打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他的脚用力地碾我的手,我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本来咱们俩的账咱们俩算就行,但我一直找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