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渡(21)+番外
这一幕幕,也尽数落入许菁的眼底。
压抑着这么长的时间,许菁甚至忍不住恶毒的揣测,程绥安每天这么哭,只是为了留住方叙注意力的手段。
她迫切的希望方叙认清程绥安的真面目,却无计可施。
嫉妒催生出一个个充满恶意的念头,她不想变成自己都讨厌的样子。
假如她没有听到方叙那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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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天气逐渐回暖,白昼越拉越长。
程绥安那天没有开车,走出医院大门,便看见方叙站在外面。
夕阳将周遭染成一片橙色,他站在那,被光勾勒着骨骼的线条,如斯温柔,如斯珍重。
程绥安忍不住弯了眼,一步步,迈向他。
许是那一天的夕阳太浪漫,阳光的暖意太浓郁,竟昏了两个人的头。
他们并排走着,两只手试探着抬起,握在了一起。
他轻轻拢着她的手,掌心忍不住冒起了细汗,心跳如擂。
这是他第一次,有了拥有她的实感。
傍晚的牵手,方叙一直到回家,仍然有些回不过神。
晚上九点多,他辗转反侧,仿佛热恋的小伙,只是分开片刻,便又开始想念。他还是拨通了那个心心念念的电话,却收到对方关机的语音提示。
心猛的一坠,他突然慌了神,一遍遍打着电话。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接到季子元打来的电话。
他几乎难以相信。恐慌漫上胸腔的那一刻,他终于体悟到一瞬天堂一瞬地狱的惊心动魄。
他抓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便望医院跑,风刮过脸颊在耳畔猎猎作响,他拼命想要留住他那刚刚才开始有所期待的未来。
蓝瑛桦死了。
未言之语
蓝瑛桦死了。
蓝瑛桦,死了?
她在接到医院通知的那一瞬间,来不及有什么情绪,只是愣在原地。
手机从手中滑落,四分五裂。
明明,她们两个小时前刚刚通过电话。
明明,她都决定放下了。
她才明白电话里蓝瑛桦那句似是而非的话。
“程绥安,欠你的,我会还给你。”
所以,死,就是她的返还的方式?
她嘴角向上扯了扯,然后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医院里看看程远发疯的模样。
她拿起车钥匙便要走,却发现自己的手抖的不成样子。
她用左手死死抓住右手腕,发了狠似的压住,手腕上已然是一道道紫红指印。空气好像一下子被抽干了,她只能拼命吸气,呼吸声却如同破败的风箱一般。
浑身都冰冷了,只剩下眼角的泪是烫的。
时间似乎和七年前的一切重合,她又一次感受到那样摧折人的无力,而她还是什么都没能留下。
暗红色的血渗入地板,屋子里开始飘起经久不散的铁锈味,远处好像又传来急促的拍门声。
同样的夜,同样的九点半,同样死去的方式。
蓝瑛桦思念的,愧疚的,爱着的不是她。
是七年前就被逼死的程绥安,是十八岁的程绥安,是那个让蓝瑛桦找到相同命运感的程绥安。
所以,她怎么原谅蓝瑛桦?蓝瑛桦连死都还在报复她,这根本不是愧疚的偿还。
她深深陷进那些回忆中,又一次感受到汹涌而来的绝望。她是恨蓝瑛桦,可她没办法做到对生命的逝去视而不见。
十八岁的那个夏天以蓝瑛桦的死为契机,复现在她的眼前,那些她最想要忘却与逃避的记忆,被蓝瑛桦用死亡的方式强制唤醒。
一滴。一滴。
泪无声的落在地板,她觉得自己可笑,二十多年的恨再也找不到出口,它伴随着蓝瑛桦的□□一起消失。
时空被打破,错位着,混乱着。她恍惚看见那个十八岁,那个昏暗的房间里,满地被撕碎的信纸和流淌的血。
她听见破门声,是谁在奔跑?是谁在呼喊?她眼前晃动着的人影又是谁?一直到很久,模糊的视线清晰起来,她看见的,是二十五岁的方叙。她呆呆的看着那张满是焦灼的脸,回忆起十八岁那一夜的绝望起来。
再也无法克制,她死死拽着他的袖口,如同握住最后的希望般,大声哭了出来。
这些年,她一遍遍告诉自己,都过去了,一遍遍压抑着痛。直至今日,她再也不能自我欺骗下去,蓝瑛桦的死打碎了她最后的幻想,现实告诉她,那些痛,她仍然无法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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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高考,还有七天。
再多的努力好像事实都已成定局,程绥安站在天台,心难得的安定下来。
“安安。”
她闻言回头,看见方叙站在身后正对着她傻笑。
程绥安忍俊不禁,问道,“你傻笑什么?”
方叙抿了抿唇,“没有,只是感觉你今天很开心,所以我也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