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杞僵了好一阵子。
最后听到,在大脑里崩了近三年的弦,“啪”的一声,断裂了。
来不及伤感,也没时间难过,顾不上手臂处还在愈合的伤口,趁着肌肉还残留着一些力气,迅速把衣服穿上,打开房门,把加湿器断电。
做这些的时候,脑子里清醒的,行动是有条不紊的,可手却颤抖得剧烈,生理性的眼泪也一个劲儿地往下淌。
接下来。
对,接下来去敲姚星河的房门。
这一次不能不让他知道,就算他对自己病发的样子感到惊讶、感到害怕,也没关系。
虽然把最可怖的样子展示在喜欢的人真的很难为情,但她努力克制着涌入心头的、万般难堪的情绪,默念了三遍:
活命要紧。
活命要紧。
活命要紧。
已经发软的手指摸上那扇门,攒起一口气握成拳使劲儿地敲了一下,压住早就不正常的喘息,大声呼救:“哥哥,醒醒,送我去医院!”
没有人回答。
她不懂。昨天她流鼻血,姚星河明明很快就出来了,为什么现在没有回应了?
不行,这不是懂礼貌的时候。
果断拧开门把手,摸到门口的开关把灯打开,企图用光刺激他醒过来。
可灯光亮起的那一刻,她看到了早就掀开的被子下,空空荡荡,根本没有姚星河。
又连滚带爬地跑到玄关,发现入门鞋柜下,他惯常穿的那双鞋子已经不见,只剩横、竖躺着的两只凌乱的拖鞋。
坏了。
他出门了。
经常去的那个医院,离这里好像不算近。
宋杞瘫坐在门框处缓了缓,使劲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思忖三秒,果断掏出外套里的手机,一戳一顿地按了120。
因为已经有过一次经历,所以再次打电话更加觉得分秒都很珍贵,于是等不及护士询问,再次抢先回答:“你好……XX小区,8栋,二单元,4楼,中间户,急性哮喘。加湿器引起,女,18岁,一个人在家。目前呼吸很痛,全身无力……请快些,来救我。”
那边给出了十分积极的响应,强调了一些极其重要的急救措施,比如断掉加湿器,保持半坐位,提前打开入户门等等。
尤其是最后一项,护士再三强调:“妹妹,一定提前打开房门,门千万要留着,不然影响救助速度!”
宋杞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好了。
拿着手机在地板上哒哒哒地叩了几下,当做回应。强行吞咽了几下,让稀少的唾液缓解口呼吸带来的喉咙干痒。然后翻身爬起来,全身的肌肉早就因为缺氧变地僵软无力了,最后不得不把所有的力气挤出来,压在手上去转动有点紧的入户门把手。
每次都不成功,但她一直试、一直试,最后竟然也打开了。她一下子软掉,胳膊赶紧伸出去,挡住即将自动关合的门,于是胳膊不出意外地被厚重的门挤了一下。
宋杞没时间去想这一下有多疼,也顾不上外面有多脏,跟她从小就很讨厌的肉乎乎的大虫子一样,一股一股地扭着,爬到门外。
中间户正对着楼梯间的窗子,窗户不知什么时候打开的,风和雪一股脑地往里冲,吹得她打了好几个哆嗦,最后爬到稍微偏一点的地方躲开,但仍然没有丝毫缓解。好在是她比较瘦,靠坐在墙边蜷缩起来,竟也能用中款的羽绒服包裹住整个自己。
这样就能暖和那么一些了。
“呼-呼-呼-”
喘息频率已经短促得如电话忙音一般,喉间的腥咸味道越来越严重,皮肤也开始出现缺氧引起的大片大片的涩麻感,她一丁点儿力气都没有,脑子也有点沉。
在这样的情况下,却还保持着对姚星河的那份信任和期盼,以及随之产生的乐观。
她觉得姚星河很快就回家了,这样就能比救护车更快地,把她送到医院。
至于他现在在哪儿,宋杞也想了想,应该是不远的地方吧。
可能是去买早饭了——虽然她也知道现在还不到7点,姚星河平时都是8点出门买早餐。
可能是去小区外24小时超市买东西了——虽然她也知道,家里的冰箱是满的,零食是充足的,好像什么都不缺。
可能是,醒来后睡不着,心血来潮想出去看看大雪——虽然前几天姚星河明确讲过,他不是很喜欢这么大的雪,尤其是夜间的,因为曾经做过发生在夜间暴雪中的、很不好的梦。
他只是恰好不在,他以往出现得,都很及时。
所以没关系,没关系。宋杞这样劝说着自己。
可你说为什么。
明知道他不是故意不在,可眼泪还是忍不住,一直往下淌。